82年的我 - 第24章 地主家的大小姐

    听到老奶奶说老太太的金钗不见了，我们都大吃一惊。爸爸妈妈吃惊的是老太太竟然还有金钗，我吃惊的是尽管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叫做金钗，但是看到大家都吃惊的张大嘴巴质问老奶奶的样子，如果我不表现的也吃惊就会显得很不懂事儿。完全是从众心理，表演型人格。
    爷爷这时候愣了一下，“嗯，老太太的陪嫁是不少，但是文革时候砸的砸，没收的没收也剩不下什么。我记得他跟我说过手里还剩了几件首饰，至于是什么，放在哪儿我可是没有注意听。”爷爷皱着脑门儿，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根老烟卷，划了根火柴点着了，吸了一口。
    话说我家老太太是正儿八经的地主家的大小姐。距离我们家五十里有个叫“高家庄”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个大地主姓高，家有良田百亩，店铺数十间。是附近鼎鼎有名的大地主，而我老太太就是他家的大小姐。我老太爷是他家的私塾先生。虽然略有文化，但是特别穷。本来门不当户不对，为什么大小姐会下嫁给一个私塾先生呢？话还要从旧社会的缠足开始说起。
    缠足是中国古代一种陋习。是用布将女性双脚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一般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缠足，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后方将布带解开。在旧社会脚越小证明女子越高贵越有身份。老太太自打小就开始缠足，真正意义上的三寸金莲。我三五岁时候看见她的鞋子还没有我手掌大，正是这一双小足惹了祸事。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出房间迈门槛的时候，脚被绊了一下，三寸金莲本身就不稳，一个趔趄，从高台上径直的栽倒了院子的花坛边，额头正中间直接撞了个大洞，当时血流如注，据说昏睡了三天三夜，后来郎中高低给救了下来，但是却留下了一块硕大的疤痕。脑门上有疤，那是破了相的，门当户对的大少爷们肯定是看不上了，家里但凡讲究一点的也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嫁进来！那个年代的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就出嫁了，但是老太太眼看着快20了还嫁不出去。在我们家这边的风俗是，不管哥哥姐姐必须先成婚，弟弟妹妹才能出嫁成亲。就是说必须按照顺序。如果小的比大的先结婚，那大的日子就会非常苦。眼看着老太太不仅成了大龄剩女，还耽搁着底下弟弟妹妹的婚事儿。家里的父亲坐不住了。刚好那时候太爷爷这个单身的私塾先生出现了，虽然家里有点穷，但毕竟是个文化人。老太太的爸爸就一咬牙一跺脚，陪嫁了大量的嫁妆把大闺女下嫁给了我太爷爷。
    听老太太讲，那时候她是坐着八抬大轿来的我们家。粮食，布匹，金银首饰确实没少陪嫁。但是后来太爷爷英年早逝，四十岁不到就归了西。我爷爷那时候是家里的老大，不仅一个人操持全家的生计，还让弟弟妹妹都识字念书，日子过得紧巴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把值钱的都典当了。又经过了那场运动，红卫兵把家里的瓶瓶罐罐都拿走没收了，拿不走的也砸了。只有两件金簪子贴身藏了起来。现在老奶奶来家里又哭又闹的就是找这个。
    我爷爷抽了两口烟，缓缓的看向奶奶，“你说实话，金钗是你拿的吗？”奶奶耷拉着脸，：“不是！”我爷爷转过头对着哭唧唧的老奶奶说：“你听见了吧？你嫂子没拿，你先别着急，你回去再找找。找到再说。”我那个蛮横的老奶奶哪里同意，抬着下巴磕子就嚷嚷：“凭什么？！就是她！别人不敢拿！她要是今天不拿出来！我就去报官！让警察把她抓起来！”“什么？！你说什么？！”爷爷烟头往地上一摔，瞪着眼睛大喊道。“我报官！那金钗有我一半！是我的就得给我拿出来！”老奶奶一边说一边摇着她的大脑袋。“啪”一声，那响亮一耳光，给我吓一激灵。刚才没看见爷爷打姐姐，总有点遗憾，结果现在看见爷爷打老奶奶了，算是补偿了。但是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老奶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嘴巴子给抽懵了。捂着脸“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别看我小，这次我也看出来，是真哭了。
    “什么是你的？这家里什么是你的？！你房子谁给你盖的？！你结婚谁给你操办的？！你生俩孩子的钱谁给你掏的？！你家十几亩地是谁春耕秋收的帮你的？！就连你要去卖糖葫芦的自行车，谁掏钱给你置办的？！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跟我说我欠你的？！我欠你什么？我欠大嘴巴抽你！”说时迟那时快，我爷爷第二个巴掌又抡圆了向老奶奶的脸上打去了。眼看着快落到我老奶奶脸上的时候，我奶奶突然往后拽了一下老奶奶，结果爷爷这一巴掌落了空。“得了，别没完没了的了。”奶奶出口相劝了。爷爷发脾气打人的时候敢插嘴，那可是要挨打的。奶奶这冒着挨打的风险救弟妹，可是真仗义。
    我爸和我妈也借机开始劝架，妈妈把老奶奶拉到了一边。安慰着。“老婶，您再回去找找，万一是您没看到呢？就算有人拿走也未必是我婆婆呀。咱们家吃喝用度，我爸最照顾你们了，不可能贪拿这个。”老奶奶流着眼泪，缓了半天神儿呜呜的说道：“我知道不是我大哥拿的，我哥不是那样人，是你婆婆。”“得得得，您谁也别赖，奶奶跟您家住两年了，您要是早给收起来呢？至于今天赖这个，赖那个吗？”“你奶奶脑子清楚着呢，不到死她不放手啊！我要是硬拿，她和你爸爸告状，你爸还不得打死我啊！”老奶奶捂着腮帮子委屈的说着。爸爸也走到爷爷跟前：“爸，您别生气，回头气坏了。别跟这老娘们儿一般见识。”爷爷也气的直跺脚，指着老奶奶大喊：“我要不是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我今天剁了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滚蛋！滚！”
    老奶奶捂着脸灰溜溜的逃走了。。。
    那两个金钗是什么样的呢？一根是金的，像半根筷子，簪子半身转圈雕刻的万字纹，簪子顶部略粗，雕刻着一对喜鹊和一簇梅花。另一只是银的，略平，是有弧度的，刻的是什么看不清，因为氧化缝隙黑乎乎的，但是确实非常的精致。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和奶奶住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经常半夜醒来，看着奶奶点着灯偷偷的拿着簪子爱不释手的抚摸。所以，你懂的。
    岁月匆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但是很多又记得越来越清楚了，比如，7岁那年，我看到的那个弃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