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岛的星际战争 - 第41章 紫龙的三条罪状

    这里是集光殿的朝集之间——。
    皇帝表面上泰然自若，实际上在台下正跪着等待天仪的出场。
    最初，皇帝听说天仪有上书时，心里想的是——
    ——天仪也要批判朕了！
    他感到不快。更准确地说，这种不快是一种不安。
    皇帝对自己轻佻地处死安心院荞麦花而感到懊悔，但在犹豫是否收回成命的过程中，处决已经悄然进行，结果是李紫龙加入叛军的转播画面。
    皇帝看到李紫龙从兰斯·诺尔那里接过元帅杖的画面，心里充满了——
    ——这本该是朕赐予的！
    的险恶情绪。
    年轻的星际战争最高英雄李紫龙很容易想象他将来会站在军队的巅峰。虽然已经没有大将军的职位，但李紫龙在新国家担任全军统帅时，认证和授予褒词的无疑是皇帝。
    皇帝当然知道，对于第八次大逆罪，世间会有无言的谴责。无言也能说明很多问题。沉默有时是雄辩的。
    皇帝敏感地感觉到了世间的气氛，变得郁郁寡欢。
    皇帝在中天，其存在是至尊无上的。这是没错的。即使错了，
    ——也是对的。
    这就是格兰达皇帝的存在。
    “犯错是痛苦的。连承认错误都不被允许”
    这就是皇帝的痛苦。
    而且，就算说自己杀错了人，死者也无法复生。司法可能会犯错，但皇帝不会犯错。作为皇帝，无论如何都要让安心院荞麦花的死有意义，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对皇帝来说，
    ——哪有这种办法！
    他非常忧郁。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天仪的上书，皇帝认为这只是谏言。
    “想起来，天仪和太师子黄一样，有廉洁刚直的一面。他不会顾忌直言。不用看上书也能想象得到。反正肯定是长篇大论地论述君主应该如何如何。烦死了。这种话我这辈子听得多了！对我来说是最没用的说教！”
    皇帝既感到烦躁，同时又——
    ——但我错了。
    口中充满了强烈的苦味。
    而且，才华横溢的李紫龙是天仪看重和喜爱的部下。而他却杀了部下的妻子，背叛了他。怎么看都没有借口。
    ——被最信任的天仪批评，实在难以忍受。
    这就是皇帝的心情。
    但皇帝还是不安。虽然他允许天仪面圣，但他还是担心——
    “天仪在上书中说要讨伐李紫龙，但在朝集时会不会强烈进谏呢？”
    这是皇帝的疑虑。
    而现在，
    “李紫龙有三条罪状”
    天仪明朗的声音在朝集之间响起。
    ——不是在批判朕。
    皇帝的心从沉重中解脱出来。现在皇帝的心情很轻松。甚至感到心情愉悦。
    “继续说”
    皇帝对台下的天仪说道。
    包括桑国洋和国子侨在内的朝集群臣们，都对天仪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充满了兴趣。
    “第一，玷污了故李紫明的名声。这一点无需我多言”
    皇帝点了点头。这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是历史女御宅鹿岛容子听到李紫明的名字，她会兴奋地解释说——
    “李紫龙的爷爷李紫明是格兰达的名将。而且，他还是40年前第一次星际战争时被废除的格兰达军最高将领大将军。他为了替当时的皇帝承担战争责任而自杀，是一位无比忠诚的烈士。”
    也就是说，格兰达的名门李家是以“忠诚”为家训的家族。无论有什么理由，背叛敌人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其次，成为贼将”
    如果鹿岛听到“贼将”这个词，她一定会得意地解释说——
    “贼将，这是朝廷上的说法。是对李紫龙加入兰斯·诺尔的叛军，自称神圣塞雷斯特里亚尔军首领的谴责之词。”
    天仪所说的李紫龙的第二条罪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罪状，但这次皇帝没有只是点头，
    “成为贼将本身就是罪过，但将军认为这是什么罪？”
    他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天仪恭敬地接受了皇帝的提问，
    “哈——”
    地应了一声，
    “背信”
    然后，清晰地说了出来，接着又继续说道。
    “叛军之所以希望李紫龙担任将领，正是因为他在星际战争中的功绩。但是，李紫龙率领的下军官兵并不是为了让李紫龙成为贼将而奋勇作战牺牲的。”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利用部下的死来获得贼将的地位，是对部下的死的无谓浪费，也是对他们的玷污”
    天仪身上带着锐气，微微低下头。
    ——使李紫龙成为名将的不仅仅是他的资质。
    这就是天仪的严厉之处。
    “因为妻子被杀，所以背叛了皇帝”
    这个理由能对下军的全体官兵通用吗？不可能的。
    在写这封上书的时候，天仪的身心就已经投入到战斗中了。战场上的天仪没有任何软弱。
    ——这不是大将应有的行为。
    这种可以说是狷介的强烈想法，从天仪的身上散发出来，形成了一种锐气。
    “贼将李紫龙玷污了祖父的名声，背叛了部下的忠诚吗？”
    皇帝叹息着说道。
    天仪立刻跪地参拜，
    “人臣只要有一条罪状，就会受到刑法的制裁，有三条罪状，还能叫什么大罪呢。臣恳请陛下，允许我将其诛伐。”
    他请求皇帝允许他率领敕命军。
    天仪没有说出第三条罪状就结束了。但谁都知道第三条罪状是什么。
    天仪所说的罪状，一条、两条，内容越来越沉重。
    第三条是——
    “背叛了陛下的信任”
    朝集之间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条罪状，谁也没有在意。
    但天仪没有说出第三条罪状。
    他没有说出的第三条罪状是——
    “妻子安心院荞麦花被杀后，决定加入叛军”
    这样一来，李紫龙的妻子安心院荞麦花的死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天仪是这么想的。安心院并不是为了让丈夫背叛而死的。
    ——安心院不会希望紫龙加入叛军的。
    天仪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愁。
    安心院绝对相信紫龙，
    “紫龙背叛了”
    她之所以这样断定，是因为她坚信皇帝是错的。
    ——为什么没有理解她的想法呢！
    天仪感到无比的愤怒，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羞愧。
    如果天仪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就会间接地批判皇帝。
    可以说天仪理解皇帝的心情，但也可以说他在迎合皇帝。为了达到目的，天仪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对天仪来说，
    ——率领军队出征讨伐。
    仅此而已。
    “在让李紫龙成为英雄的星际战争中，是我起用了他。我会承担责任”
    天仪默默地想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苍白的脸上燃烧着怒火。
    ◇◇◇◇◇
    ——天仪将军散发出了可怕的气势。
    被赞誉为国宝级美貌的国子侨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国子侨原本以为，如果让天仪将军率领敕命军，他会顾及皇帝的想法，同时也会给朝廷留面子，妥善处理此事。但他现在却——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率领少数人突击了。该怎么办呢。
    国子侨感到十分焦虑。
    不，李紫龙要被诛杀的话，天仪将军会不会打算编成过去的六个舰队呢？国子侨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这样的预感。
    “说不定他会以集光殿为抵押筹集资金呢”
    在国子侨脸色发青的旁边，桑国洋——
    “不，说不定他会卖掉首都的特伦特区呢。我可没听说过首都要进行拍卖”
    他被一种近乎崩溃的想法所驱使。
    在朝廷显贵的两人担心得脸色发青的时候，
    “授予天仪将军斧钺，任命他为敕命军统帅。第一星系内的军备，他可以随意使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尽管说。”
    皇帝决定将军队交给天仪，天仪的眼睛闪闪发光，身体膨胀，散发出异常的战意。
    瞬间，国子侨和桑国洋都觉得，那是如虎狼一般的存在。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们的脸色更加发青。
    ——喂，别要求六军啊。我们既没有钱也没有人啊。
    国子侨心想，而桑国洋则在想——
    ——如果他要求皇室财产的供给，皇帝会答应的吧。该怎么办才好呢。
    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悲壮之情，觉得皇室和朝廷都要因此破产了。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天仪低下头说道。
    国子侨和桑国洋两人同时在心中——
    ““不要啊——！””
    惨叫起来，但——
    “请赐予我虎符”
    天仪说出的话却出人意料。
    ——虎符？
    朝集之间的所有人都弥漫着这样的疑问。
    恐怕鹿岛听到虎符的话，一定会得意地解释说——
    “嘻嘻，又要出马了呢。虎符呢，就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制度啦。它赋予了派遣星域的公营财产的自由使用权，甚至还包括动员权哦。舰队驻扎星域的行政组织会根据现场将军的裁量，提供各种援助呢。因为可以动员，所以甚至可以征兵哦。”
    长话短说，
    “也就是说，虎符是一张可以随意支取的魔法卡片！”
    就是这样的东西。
    “顺便说一下，虎符制度是在还没有大将军制度，格兰达的构成行星和宇宙间行政体的独立性还比较强的时代所实行的制度呢。随着大将军职位的出现，其职能有了很大的重叠，所以虎符就不再使用，逐渐被遗忘了吧。我担任财务大臣的时候，也只是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知道有这么一个制度而已啦。”
    曾经担任过财务大臣的桑国洋对国家制度很熟悉。桑国洋听到虎符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
    ——天仪将军考虑得很周到啊。
    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带着虎符的话，即使率领少数兵力出发，作为敕命军也不会有损体面。
    “虎符还赋予了在派遣星域内的动员权限。即使率领少数兵力，也可以沿途招募，摆出这样的姿态。”
    这就是桑国洋的想法。
    国子侨也眨了眨长睫毛，
    ——天仪将军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和桑国洋有同样的感想。
    现在格兰达已经废除了大将军的职位，所以携带虎符灵活行动也是合理的。当然，即使是同君联合，这只虎符在星际联合的星域内是否有效还是个未知数，但至少能摆出个样子。
    “原来如此，是虎符啊”
    皇帝说道。
    听到虎符的皇帝，觉得天仪很了解自己的喜好。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天仪对朝廷的习惯和样式并不熟悉，但似乎很喜欢典故。他使用的词汇和措辞都是皇帝喜欢的。
    ——他口中的修辞虽然不巧妙，但让人有好感。
    这是皇帝对天仪的最初印象。
    心情愉悦的皇帝不禁——
    “天仪将军，你认为朕任命李紫龙为司令长官是正确的吗。不妨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将内心的羞愧之情委婉地向天仪倾诉。
    国子侨的脸色不禁抬起。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一切亲裁都是正确的。
    皇帝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处置问是非。
    他现在特意带着羞愧的语气说出来，
    ——是在试探天仪将军会如何回答。
    国子侨看出了这一点。
    皇帝是皇帝，不是人。人会犯错，但皇帝不会犯错。这是终极原理。
    在古代，皇帝的一句话可以决定生死，成为法律，传遍世界。皇帝的一句话会对万世产生影响。也就是说，皇帝不会推翻自己的话。
    ——那是个错误。
    所以，皇帝的话是不能收回的。
    而且，皇帝在做出亲裁之前，会精心措辞。即使实施的处置是错误的，也是因为群臣的建议不够，而不是皇帝的错误。即使看起来是错误的，但从长远来看也能得出好的结论。一旦做出亲裁，群臣就应该全力以赴，使其成为好的结果。
    政界的希望之星国子侨的专业是法律。当国子侨从法律上探究皇帝的终极形态时，皇帝是绝对不会犯错的。换句话说，
    ——皇帝绝对不会犯错。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对于这样的国子侨来说，现在的皇帝显然是在期待一个有趣的答案。如果只是简单地回答“没有”，可能会伤害皇帝的心情。但如果说有责任，还是会伤害皇帝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