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者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五丈原扫墓

    当装逼主义盛行之时，人们会诧异这个词曾经居然还是粗鄙之语。而那些特别正能量的官话套路，反而成为一种反讽。——装逼者语录。
    每一次出门探索，短则一两周，长则半年。基地周围的地盘早就被探索的差不多了，毕竟已经几十年了，村民们时不时出去转一圈，都熟的和自家花园似的。现在的探索，一般要做直升机出门，在几十公里甚至几百公里之外，有时甚至横跨大陆。
    探索内容包罗万象，矿脉资源，地形地貌，危险程度，文明残留等等等等。任何东西都值得记录，任何东西都有价值，能带回的带回，不能带回的标记。几乎每一个探索者回来，电脑盘里都至少多了几百个文件。为了规范整理，还有专门的文件格式。
    直升机负责送，也负责接。而联络的方式，自然还是各地的联络点。当然，有些地方甚至超出直升机进入的范畴，那就必须探索者们发挥本事，手搓交通工具了。
    探索者需要掌握的技术，野外生存自然是基本的，同时还需要渊博的各项知识和应变能力，甚至还需要严谨的如同考古一般的态度。当然，不论是谁，不可能真的如图书馆一般无所不知。所以前期工作非常重要，包括这片区域原本的城市的工业布置，人文艺术等等等等。
    探索区域分初探、再探、还探等等，初探主要查地形，哪里能走履带车，哪里能走轮式，哪里只能两条腿走。而后面两次探索会携带针对性装备，如筛子一般把地图筛两遍。一般来说，三探之后这片区域的大体数据算是成型。可以设立新的联络点，并发布任务让村民加入探索。
    野外依然存在大型食肉动物，诸如老虎狮子等等，并且由于人类让出大量地盘，它们的数量明显增加。但它们从来不是主要威胁，在红外摄像头和子弹可以轻松摆平。可怕的是系统派出的捡漏机器人。
    这种机器人和系统圈内的机器人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只只有四条腿的蜘蛛，中间身体很小，但四条腿都很长。当四条腿收拢时，只有脸盆大小，当四条腿完全生长，足有两米见方。身上各类传感器齐全，同时装有轻武器。虽然不防弹，但走位灵活，速度飞快，而且还能招呼同类。
    他们给陆叁叁看了很多图片，四脚蜘蛛身上的指示灯都如同眼睛一般，而且一旦形成规模更是密密麻麻，让人背脊发凉。
    野外如果遇到，几乎不可能获胜。唯一庆幸的是，四脚蜘蛛不会见人就杀，它们会依照算法，得出这个人是否该杀。至于算法具体是什么，如今也算有些眉目。
    曾经有一位优秀的诸葛亮探索者，只拿着一根棍子牵着一条狗就出门了。他找到资源，绘制地图，发现其他聚集地，在初期做出卓越贡献。当时他也不止一次遇到这种四脚蜘蛛，但当时它完全是无害的。
    而当基地技术升级，给他配发一把狙击枪时。他却被四脚蜘蛛围攻，最终惨死当场。
    之后，在村民身上也发现类似现象。当他们拿着砍刀撬棍甚至弩箭之时，四脚蜘蛛完全无视他们。但当他们拿出一把塑料枪的时候，立马就是他们的死期。
    很显然，系统的算法可以接受人类处于冷兵器时代，但一旦出现热兵器，哪怕只是疑似热兵器，也会优先灭杀。有了这个情报，只要出门几乎所有热武器外观都经过相当程度的隐藏。但这伪装也不是每次都成功，系统的算法也会更新，也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什么，都只能猜。
    不过随着技术的进步，诸葛世家逐渐获得重武器。至少在直升机上，他们有足够的火力，和足够的机动性来对抗这些机器人。直升机上的武装人员可以不做伪装，但直升机目前还十分宝贵，不可能全程跟随所有探索者。
    出门探索，九死一生。所以每次出门前，都要和所有熟人道别，写好遗书。然后前往五丈原，祭拜所有牺牲的诸葛亮。
    五丈原是一座公墓，离基地也就几公里的距离。在地面上，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一道围墙和周围的废墟隔开，无人看管，但每次有人出门探索，都会顺道过来整理一下。
    两个女孩各自背着行囊，再带一条狗，拄着一根拐棍，这算是本次出征的全部装备了。陆叁叁本以为这会儿公墓应该人迹罕至，没想到已经有人在哭了。
    “相父！相父啊！”哭的人是个胖子，身穿汉服，花纹华丽。跪在地上，不时往天上扔一窜纸钱，稀稀拉拉的飘落。
    “这是刘禅机器人，常年放在这里哭的，”女孩给陆叁叁解释，“你可以大致理解为‘长明灯’的一种。”
    “哦，很有创意。”陆叁叁点头。说话间，一个小型扫地机器人开始行动，把地上的纸钱都扫起来，放回桶里，然后由“刘禅”再扔出去……如此往复循环。
    女孩走过去，拿起刷子给“刘禅”清掉点灰，又打开后背检查了一番，一边嘟囔：“它是太阳能的，不浪费我们的能源。白天有太阳就哭，阴天就休息。”
    “挺好的，”陆叁叁点头，凑近了看，这机器人还真是栩栩如生，要不是表情僵硬，还真不出来，“就是少了点。”
    “我们也考虑过做姜维机器人，做孟获机器人，甚至做司马懿机器人等等，都放在这里哭，但终究资源有限，”女孩感慨，“以后有资源了，一定会改的。甚至有人觉得，清一色的墓碑没创意，应该改成雕塑。”
    “恩。”陆叁叁点点头，转而观察周围墓碑。名字自然清一色诸葛亮，不过照片不同，等级不同，墓志铭不同，后面事迹更是不同。
    “这里是我的师父，”女孩带着陆叁叁来到一处墓碑前，“边上就是我的，我要是死了，就会埋在这里。”
    墓碑的照片居然不是人脸，而是一个拿着棍子牵着狗的小人，疑似某游戏的侦察兵。陆叁叁此时才知道，墓碑不一定要用本人照片，也可以用本人头像。说来也是，就算用照片，以后谁认识你？但用头像则不同，一眼就印象深刻。
    “我师父是学历史的，他总是说越是灾难时刻，越是要尽力保存历史。要知道，人们终究会度过灾难，但未必接的上以前的文明。”女孩平静开口。
    陆叁叁点点头，认真看逝者事迹：重大发现，系统的四脚蜘蛛不会主动攻击狗类，大多数探索者被攻击杀死后，他的狗仍然会存活。确立外出探索必须带狗的制度，当人不幸牺牲后，仍可让狗带回剩余物资以及探索发现。
    “我师父在物质资源和古文物之间，往往会选择后者。即便迫于现实压力，他也会更多的记录古文物的资料信息。哪怕在基地建设初期，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坨屎有价值。即便在装逼者中，也有不少人认为，他的装逼不合时宜。”
    “你怎么看？”女孩把话题抛给陆叁叁。
    “我？就凭这两句话，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陆叁叁回答，“是非功过，后人评说。”
    “不管怎么说，外围村子里还能建博物馆，我师父是主要功劳，”女孩抬头望天，突然笑了笑，“人究竟应该先吃饭还是先装逼？谁能说得清楚？”
    “根据装逼文明理论，装逼是文明的第一需求，甚至超过生存，”陆叁叁回答，“但到具体事情，谁又能说清楚。”
    “我师父一直想接上文明。你是100年前的冬眠者，以你看来，我们的文明接上了么？”女孩问。
    “以100年前的普遍常识判断，接歪了，”陆叁叁实话实说，“但我是装逼者，我认为接的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伴随着“刘禅”的哭声，肃穆片刻。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一只硕大的四脚蜘蛛已经爬上围墙。中间的传感器泛着红光。
    两人都是一僵，一股天然的恐惧涌上心头。陆叁叁下意识确认了一下指甲，虽然是纳米材料削铁如泥，但毕竟太短，多半没用。
    “别乱动，”女孩小声说，“有说法，系统算法认为柔弱的女孩威胁性更低，放过概率更大。千万别表现出自己很能打的样子。”
    “那我要是假扮孕妇，会不会概率更大一些。”陆叁叁只是下意识回应。
    “不知道……”
    庆幸的是，四脚蜘蛛很快被中间的“刘禅”吸引注意，只见它飞快移动过去，然后伸出一条细长的腿扫出去，把“刘禅”的头给打歪……
    “相父！相父啊！”刘禅没有死，甚至动作没有丝毫卡顿。四脚蜘蛛似乎略感意外，围着转了一圈，开始再度进攻，邦邦两脚，刘禅的头更歪了。
    “还好还好，”女孩松了口气，然后冰冷下令，“陛下，请你自爆。”
    “一切皆由相父做主。”刘禅机器人终于更换台词，然后一声轰鸣，连同四脚蜘蛛一起，炸成碎片。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拍了拍。女孩只是叹了口气：“出发前就遇到这事，可不是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