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天下 - 第四十章 燃烧的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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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君府内后山的瀑布下，一处依山傍水的竹屋内，耳中渐渐响起熟悉的潺潺水声，燕飞鸿缓缓睁开了双眼，透过窗外朦胧的月光，外面的水流与屋内的寂静相得益彰，至于自己为什么昏迷后回到这里，他却是丝毫不用疑问，是暗中那位如影随形的神秘女子——燕君府五大高手中最可怕的一位！
    她的身份与实力，就连燕飞鸿自己都讳莫如深，而府内其他所有人也仅仅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步若尘，隐身护卫、燕公子的影子！
    自断情崖一战之后，燕飞鸿尽管施展‘夺死还生’秘术活了下来，然而说到底，‘夺死还生’毕竟只是重续心脉的一门奇诡功法而已，蒙面女子的那一记夺命飞刀，却是留在了燕飞鸿心脏边缘！
    此次千里奔袭大漠的行动，让燕飞鸿几乎丧身他乡，所幸成功的带回了藏宝图。当他几经生死徘徊赶到燕京时，燕王朱棣即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往京师回禀圣上。而朱元璋则星夜召集十名太医，责令其水旱两路北上燕京。然而燕飞鸿虽然竭尽功力修复了大部分的受损心脉，可是嵌在心脉处的那把飞丝刀，却是让闻名京师的太医们束手无策！
    奄奄一息、生命随时消逝的燕飞鸿，无时不刻都需要深厚的内力维持心脉正常，万般情急之下，他托燕王朱棣代为飞鸽传书，直到精通毒医双绝之术的百毒书生赶到，才使燕飞鸿勉强续命至今。
    但就算仅仅活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燕飞鸿度过的每个日夜，几乎都要以全身内力压制飞刀对心脉的创伤，还要忍受体内随时出现的心裂般剧痛！
    今晚原本将心脉已经调息的通畅无比，加上暗中步若尘的护卫，燕飞鸿才出府面见那位久违的师姐。然而意外得知南宫雨此行的背后秘密，而对明宫以及自己的师傅等一切，感到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悲哀之情！如此已让燕飞鸿内息紊乱，加上由于深深的孤独落寞而想起‘妖女’韦红月，复杂多乱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便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而突发心伤...
    若不是身边有跟着的‘影子’步若尘，此时燕飞鸿早就成为街头巷尾之上的一具尸体！
    目光看到枕边的一个瓷瓶，加上喉间淡淡的苦味，燕飞鸿便明白了——是她将自己带回府中，并且亲手给自己喂下这续命丹丸。满脸都是苦笑之色，也许只有在这无人的黑夜，燕飞鸿才露出这样惨淡而绝望的神情，耳闻着屋外清晰的流水声，他感到自己就如同身临海浪中风雨飘摇的小船，亦或是黑夜中燃烧的火把，等不到天明就已燃尽...
    （如果悲伤是一首歌——能否听得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能否记得起，曾与我同行，那消失在风里的身影。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
    赣江的著名分支‘泸溪河’，若乘竹筏顺流而下，就能静静地欣赏这幅水墨长卷。七里之内百余座山峰中，最负盛名的就是被称为‘仙水岩’的二十四座山峰。清溪绕山蜿蜒而行，奇峰横卧碧波之上，景色美不胜收。
    两岸岩石千奇百怪，特别是著名的‘十不得’岩石景观惟妙惟肖。云淡风清，星夜幽幽，滚滚大江上只有微微鳞波，在映照着天上明暗交替的光芒，比照起楼内的笙歌夜舞，便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包下‘临江楼’的整座顶楼而举行夜宴，如果不是具有相当财力的人，是不可能办到的，一晚的花销相当于一户殷实百姓一整年的收入，尽管是如此一笔不小的银两，但很多达官贵人，为了炫耀自己的财力，仍是乐于此而不疲！正应了“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这句老生常谈。
    华丽宽敞的顶楼内，一盘盘佳肴如行云流水般，被送至厅内居中的一张圆桌，而圆桌旁围坐着六个人，个个衣饰华丽，气派非凡，显示出他们超然的身份地位。
    位于主座的一名中年男人，平凡的相貌乍看之下无甚出奇，但双目转动间偶尔露出的神芒，锐利就如锋刃之感，似可穿透人心隐藏的秘密，一双手掌更是稳如泰山，让人隐隐觉得这中年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酒酣耳热之际，中年男子右座一名体态肥胖、脸上始终笑眯眯的酒肉和尚，忽然对着中年男子道：
    “贫僧今日能够请到李盟主大驾光临，怕真是佛祖相佑，也为这酒楼的招牌更是增色不少，这一切都是托李盟主驾临之福，让我们敬李盟主一杯！”
    肥硕和尚托着酒杯起身，似要向中年男子敬酒，他这一起立，同桌的众人忙也跟着举杯站起，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正要开口，却是奇变突生。
    “轰！”
    破瓦之声从头顶传来，彷佛末日来临般的惊变震撼人心，一点刀光化为寒霜飞雪，从屋顶破入厅内，直取中年男子的头顶要穴，认位之准让人叹为观止。
    而中年男子应变奇速，在刀光骤起的那一瞬间，已然移身换位出去，偷袭者那行云流水且迅若闪电的一刀，竟然刺了一个空！
    变故一起，那笑眯眯的肥硕和尚反应可谓最快，几乎在偷袭者还未落地以前，他已经怒气腾腾、神威凛凛的大喝道∶
    “何方刺客？敢在贫僧千难的面前撒野！”
    说罢他翻身向偷袭者击出一对肉掌，那灵活迅速的动作，和彷佛能断山截流般的霸道掌劲，让人根本无法跟他的肥胖身形联想到一起。
    掌风吹起偷袭者的一头散发，他的脸上却是始终温和而平静，毫无动容的眼神注视着，手中握着一把厚背薄刃的略弯狭长之刀，锋刃上透出让人心悸的阵阵寒意。
    中年男子这时也已看到偷袭者手中的刀，脸色一变，急忙向千难和尚示警道∶
    “千难兄！不可大意，此人是朝廷暗杀密使，他手里拿的正是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
    “他是朝廷派来杀我们的？！”
    人的名，树的影！早在大明洪武二年，朝廷设大内亲军都督府，而五年前皇上朱元璋亲自改大内都督府为‘锦衣卫’，作为皇上侍卫的秘密组织。皇上为加强政权统治，特令锦衣卫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且不受官府衙门制约。自从锦衣卫开始陷害大批有功之臣的传闻后，竟也开始了对武林人士的扼杀！一些原本声名赫赫的江湖门派，已经成为朝廷暗杀下的冤坟！而锦衣卫派到江湖执行暗杀之人，皆是招揽后密训的顶尖高手，武功大多明显高于江湖豪强。
    如今出手的‘酒肉和尚’千难，虽然也是江湖上纵横一方的高手，但似乎比来者要差上一些。
    面对实力比自己更胜一筹的高手，似乎养尊处优的千难和尚，早就遗忘了拼命的狠厉与意志，他一听到‘锦衣卫’杀手之名，自身战意已经先减去三分，将‘金钟罩’硬功施展开来，先天真气凝结成墙，护在自己身前，已经由开始的愤然出手，变成谨慎自保之意。
    自燕飞鸿夺回藏宝图之后，他那只能在心里称作‘父皇’的圣上，除了为他建立一座府邸外，还将原本贴身的四名侍卫赐予燕飞鸿，分别是‘迅疾如风’、‘徐徐如林’、‘侵掠如火’与此时的‘不动如山’，名字简称为风、林、火与山。
    而来者正是已成燕君府四大锦衣护法中‘不动如山’的山护法！此刻他脸上仍是高山寒冰一样的平静，在身形未落地的同时便已转身出刀，动作像是不经意间挥洒自然、妙若天成，手中绣春刀一横斩一竖劈，两道蕴含恐怖威势的刀芒交叠成十字后裂空而出，势不可挡！让人毫不怀疑这一刀两式，有把千难和尚‘金钟罩’劈开的能力！
    千难和尚怪叫一声，肥胖的身子忽然如陀螺般自转急旋，发出凄厉的啸声，当山护法的十字刀气，与急转中的身躯正面冲突的那一瞬间，先是“砰！”的一声爆响，跟着便看到千难和尚脸色惨白的倒飞开去，两袖尽化粉碎！漫天的布片犹如雪花般飞舞起来。
    山护法并没对和尚进一步出招，事实上情况也不许他如此做，见千难和尚似乎中招，中年男子已经转身欺上，本来平凡无奇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锐意，沉喝道：
    “休要伤及无辜！你的对手是我！”
    山护法朝他微微一笑，中年男子却觉得对方的笑意悉数化成了刀意！突然大厅内的灯火在一瞬间竟全部闪灭！刀气瞬间充斥着顶楼的每个角落，一片漆黑中，只剩山护法手中的长刀发出耀眼寒光，向中年男子迎面劈来。
    中年男子微微一叹，终于发出他名震天下的两大绝技之一。
    中年男子拇指一挑，一指缓缓点出，指劲如佛性包容，纳天地万物于须弥之间，四周的刀气一下子就被以点破面，其运用之妙，彷佛能破尽一切天下的气劲锋芒！
    ‘不动如山’的刚猛刀气，就被中年男子简简单单的一指化解于无形，山护法眼中的冷意更浓几分，但还是平静的说道：
    “不愧是‘飞刀门’之主，唯有这样神奇的指力，才发得出天下第一的飞丝刀。再来吧！”
    细长霸绝的刀锋猛然劈出，切肤刺骨的刀气如浪潮般，由四面八方逐渐掩盖而来，强烈的压迫感转瞬及至，彷佛要人在窒息和被刀劈死之间作出选择。
    ‘飞刀门’之主－－李风然，浓眉微皱，专注的目光只凝视着对方使刀的右臂，不知他是否过份自信，竟然以身犯险的抢入漫天刀影中，锋锐的刀气立刻毫不留情的切割着他的衣袍，而他突出的一节拇指却是凝重静止，在刀流电闪中一点点的推进而入。
    山护法见状，脸上终于动容了，说道∶“不愧是超越武林排行榜十大高手的奇人！在下再不拿出点真本事，看来是别想取下李盟主项上人头了。”
    “难道真是朝廷派你来杀我的？”
    “这个问题，李盟主可以留着，去地府问阎王爷！”
    “阁下恐怕要失望了！”李风然先是拇指一点，跟着借势加速，指劲刚猛如利刃般破开重重障碍，细腻的指风又如绣花裁针，把山护法的刚猛刀气迫得往两旁翻滚开去。
    山护法却是忽然一声长笑道∶“盟主中计了！”
    李风然意识到中计、正待暗呼不妙时，山护法气场竟由弱转强，可怕的刀气彷佛化作暴风雨般，拍打击向他的身体，尽管他内力深厚，也感到一股透彻心肺的痛意，至此李风然方知自己掉入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此刻李风然是别无选择，只能心神凝聚，双手拇指齐点射出气劲指芒，闪电击向对方，如此神妙功法，确实不愧是重创燕飞鸿之女子的师傅！
    说时迟那时快，山护法那平静温和的面孔，彷佛失而复得般的重现脸上，手中长刀循着一道美妙邪诡的路径斩出，却硬逼着李风然放弃所有后招变化，指劲与刀气至此终于硬拼一记，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传遍整座‘临江楼’。
    李风然闷哼一声，两条手臂像是被废掉般失去知觉，往后踉跄着倒退，体内经脉尽数闭塞，而表面上没有一点伤痕，但却是内伤深重，功力只剩下三成，没有半年以上的休养难以恢复。
    千难和尚从背后赶上，看似欲要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李风然，说道：
    “盟主身体如何？我们一起联手对付这可恶的朝廷鹰犬！”
    李风然脸色惨白却是一阵的摇头，正要开口说话，更令他震惊的事却发生了——身后突然感到一记急烈的掌风袭向自己，事先毫无预兆，却是击向他背后的死角，而偷袭者的用心狠辣，是要打算一招结果自己的性命。
    李风然大喝一声，身子在毫发之间超越极限的躲闪，让身后原本足以致命的一击，堪堪擦着他的腰部闪过去，饶是如此，也让他喷出一大口鲜血，仅余的三成功力也全面溃散，再无半点动手的能力！
    “为什么？”李风然终于支撑不住的跌倒在地板上，但一双眼睛却是不甘心的望着千难和尚，恨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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