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逆焰 - 第 13 章
「如果没有与你相遇,便不会懂得这感伤,如果没有与你相遇,便不会懂得这寂寞,如果不能与你相遇,现在也不会知晓何谓温柔,何谓坚强。」
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第一页页脚写着这样一行小字,或许是上一个借书人看过后的感触,被我翻看时无意间发现,铅笔写下的字迹纤细不明,却不知为何,就懂了那意思。
虽然还未开始看这本书,不知书里的主人公经历了什么,但在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让我拥有了任何书籍都无法学到的情感,拥有了比任何文字描述都要深刻的爱恋。
这么想着,便回头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座位,我叹气:「又迟到了啊,周防……」
不知他为何那么喜欢睡觉,明明每天下课都在睡,却总是睡不够的样子,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就迟到了好多次……和草薙学长一起。
高三的教室在我们上面两层,走楼梯上去得经过我们班的后门,自从草薙学长和周防认识之后,每次都会和他一起迟到,当周防拖着懒懒的步伐从后门进来时,他就经过后门往楼梯跑去。
草薙学长很中意周防,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下课和放学时有时间也会来找他,周防依旧不怎么搭理,也默许了他在自己身边。
「好,这节课就上到这儿了。」
「诶?」从神游中回过神,我忍不住小小的惊呼,并在看到那个在老师出去后从后门挪进来的身影更大的惊呼出声:
「周防,都已经下课了啊!下了两节课了!」
「啊啊……」他揉着脑后的发,嘴里敷衍的回答,「那就上之后的好了。」
「应该说就算是后面的课你也只睡觉不上的吧?」
调侃的声音依旧带着浓浓的京都腔,因为已经下课了,草薙学长没有再急着往楼上跑,随意靠着后门的门框上,并对我打了招呼。
「草薙学长,迟到那么多次没关系么?」虽然两个当事人坦然自若的样子,但我还是担心。周防倒是被退学也无所谓的性格,但听说草薙学长平时的成绩一直在上游的。
「因为这家伙住的地方离学校太远了!」草薙学长开玩笑的在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让他辞了现在打的工去我在的酒吧住他又不干。」
「说了不要你早上来叫我。」周防从包里拿出终端机便顾自往门口走去,我知道以往的这个时间他都会去便利店买草莓牛奶。
而我,还没从草薙学长刚才的话里反应过来:「咦?学长早上会去叫周防么?而且学长还开了酒吧?」
「也不算是啦,我叔父开的,只是现在都交给我管理,因为他总是随心所欲按自己的心情决定每天开不开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捻着垂于眼帘的金色流苏:「周防的话,感觉如果没人叫他就会直接逃学啊,反正是朋友,他要来我在的酒吧打工会方便很多,所以这几天都在劝说中。」
「真好啊……」
「嗯?」
「啊不,没什么……」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呓语被听去,我忙摆着手,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羡慕。
男孩子,真好啊。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约他一块上学,不用顾忌其他人有流言蜚语,可以约他和自己住在一起,不用担心两人会有尴尬或不便,可以很快的和他熟识……真好啊。
希望自己是男生。那样的话我会买他所穿的衣服,和他穿得一样;我会去他打工的店里,帮他搬起更重的箱子;我会和他一起打电玩,陪他进行所有男生的冒险;我会和他没有隔阂的交谈,用兄弟的方式让他说出很多话;我也会约他住在一起,在夏天裸着上半身勾住他的脖子;并且……
我看着这个在上课铃响后,从门外踱步进来的少年,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回望过来,纤长的睫毛在金色瞳孔的渲染下也泛着淡淡的金灵,将我的倒影包裹在一片暖金中。
——并且,即使我是男生,也还要喜欢上他。
午休的进餐时间总是热闹的,女孩子将桌子拼在一起,一边品尝对方带来的便当一边讨论昨晚的电影,男生则叼着一块面包就度过了。
委婉的拒绝了几个女生的邀请,我看着周防果然又拿出了一个面包,三两口吃完,便准备在四周的欢笑声中埋头大睡一中午了。
双手维持着伸进抽屉的姿势,手里的饭盒紧了又紧,在发现他从不准备便当,都是买面包吃时,就想着要为他做一份午餐,却又担心他不喜欢我做的口味,不断在聊天里一点点套出他可能喜欢的味道,然后回去不断的尝试,直到前几天才做出感觉他一定会吃的味道。
然而,每天背着两人份的料理来学校,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他品尝,害怕教室里的学生会说长道短,然后惹得他不高兴,让我们的关系出现难堪。
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各种顾虑下却显得那么难,果然应了谁说的爱慕是一件会让人束手无策的事。
「嚓—」
椅脚在光滑的瓷砖上摩擦出尖刺的声响,周防意外的没有睡到下午上课便起身了,似乎是受不了女生们时不时发出的大笑,他咂咂嘴,将手插在裤包里出了门。
我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忙捧着饭盒朝他追去。
走廊的顶端种有紫藤萝,一条条攀附在廊顶边沿,舒展身姿后缠绵着垂下,像紫色的发,花状的帘,周围被挡住的阳光将它淡紫的花瓣照得透亮,被风一吹,那光线便明明灭灭的晃动着跳跃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身影变得稀薄。
或许大家都在忙着用餐,这条长长的走廊只有他和我一前一后的走着,他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前面的光景,我只能感受到四周腻人的花香和阳光蒸腾起的暖意。
不需要知道前方有什么、未来是什么,只需要像这样追随在他身后,即便是永远走不完的路,也甘心情愿。
走出长廊,他在花园里停住了,这里一直是学校交往的恋人们常来地,他却不在乎,只想找个地方惬心睡觉。
我看他在一条长椅上坐定,便上前去:「周防!」
「啊?」我想他没注意我一直跟着他,原以为自己找到了睡觉的好地方,结果还被打扰,所以脸上出现了讶异而不满的神色。
来不及管他的不满,我将打开的盒子往他面前伸了伸:「你看我做的便当怎么样?」
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感到不解,他耐着性子看了一眼:「不错。」
「那尝尝看啊。」于是我将准备好的筷子也递过去。
「……你跟着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显然还是觉得睡觉更重要,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将双腿伸直交搭,双臂搭于脑后,一副马上要开睡的姿势。
「你就尝一口啊!」虽然料到他不一定吃,但既然追到这里了,就让我再死皮赖脸一点吧。「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味道的,你中午只吃面包不管饱也没营养!」
已经闭上的眼睛被我叫唤得只能睁开,妥协的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来看了看饭盒,拿过筷子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指,只是一瞬,却仿佛触电般,指腹薄薄的一层茧带给全身麻酥的感觉。
筷子夹起了一个三文鱼寿司,却没有放进嘴里,他将手肘搭上长椅的椅背,眼睑一抬看向我:「为什么?」
虽然他说话一直简洁,但我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午餐问题。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没忍住用手指摸了摸鼻子——这是我说谎时的习惯。意识到做出了习惯动作后,我更是心虚:
「所以才专门给你也做了的啊……你看,班上的女生们不都喜欢和朋友分享自己做的便当嘛,所以也想把我做的给你吃吃看呐……」
越说越乱。本来很简单的“朋友”这个理由,却因为撒了谎而开始圆起一戳既破的屏障。
——因为只有不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为你做便当这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为了你而担心的那份心情,从来都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总、总之,你先吃了再说!我都做好带来了,再背回去可不行啊。」
惶然着,我一股脑的把便当盒塞进他的手里,也不再等他反应便转身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局促的盯着前方看,一副不管怎样都不再回过头的神态。
半响,都没有响起预料中他厌烦的声音,我偷偷侧过头,看到他端着便当盒咀嚼着里面的食物,被我亲手捏做的饭团轻触他淡色的唇,被洁白的牙齿咬开,他伸出粉色的舌尖舔舐起沾在嘴角的酱汁……
心跳漏了一拍,我回过头没敢再看他。
周围的其他长椅上坐着一对对的恋人,他们挽手依靠在一起,时而小声的耳语,时而用手指抚摸对方的脸颊。我和周防一人坐在椅子的一端,一个在埋头吃饭,一个在抬头数云,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即使如此,心里却还是有一个小角落在暗喜着——
就让我在这一刻,也擅自把我和他当做一对恋人吧……
「周防,你以后别买面包了,我中午都给你带便当吧。」
我知道,每天给男生做便当这种事是女朋友才有的义务和权利。所以,当他停下咀嚼,看向我时,便把刚才在心里练习多遍的理由编了下去:
「我参加了料理社,部长让我们研究不同的菜式,我一个人的话无法客观的判断有没有进步,班上的朋友她们也参加了,只能找中午不带便当的人帮忙,所以请你来当我的试吃者吧。」
趁着他没有加任何社团、不知道这方面的事的空子,我不知羞的利用了找他这个朋友帮忙的权利,然后在心里把自己鄙视好多遍。
「啧,这种社团怎么这么烦。」
但看起来,比起疑心我的话,粗神经的他更介意午睡时间被占了大半。这让我松了口气。
「反正你又不亏嘛。」我指了指饭盒,「而且我做的也不差吧?」
「随便你吧。」他继续吃起来。
「嗯!那就这样说定了。」
看不见的风哗啦啦的刮起紫藤萝长长的藤蔓,那些紫色的小花瓣乘坐着风,在长椅上降落,在我们的头上降落,我拾过一片放进嘴里,嘴里心里都泛起一阵阵的甜。
「你们先回去吧!我今天有可爱的女孩子要送哦!」
草薙学长站在窗边对着我和周防一阵挥手,夕阳橙色的光照得我眯起了眼,隐隐看到有女生在他旁边勾起他的手臂。看来他又搭讪到新的女孩了呢。
我算了算,这好像是草薙学长和我们正式认识后,第一次留我们两个单独走到车站。
他认识了新的朋友,身边不再只有我一个人,这个认知让我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我不是个够格的朋友,每次相处总在盘算着不是朋友该想的事,我怕他有了我也依旧感觉是孤身一人;我更怕他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后,他的视线会给予其他人,不再看到我,不再有我的位置。
只巴不得在心口挖一个洞,把他满满的塞进去,再严实的缝合伤口,让谁都看不到他!
「我走了。」
他说着,迈进了车厢里。
我一如往常站在车厢外挥着手,却没再看电车远远驶去,我悄悄往另一节车厢上去了。
草薙学长知道他的现在住在哪里在打什么工,但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来知道,这让我感觉比起国中时和他的距离变远了,脑子里有条神经一直在拉扯着,不服输般的,不想在他的问题上比别人少了解一分一毫。
「真羞耻啊……跟踪狂么我!?」
屏息靠在后节车厢的门口,透过相连的玻璃窗,我不时看他什么时候准备下车。这条我未走过的路旁有不少青桐,窗户上树荫的影子随着电车倒退,把细碎的树叶割裂得错落有致,忽大忽小的光斑也将他的面庞映照得虚离不清。
他还是国中时我喜欢的那个姿势,半靠在车门边,任火烧云把他的红发泼上橙色,稍稍偏过头看窗外,脖子上的经脉线条会柔和又有力的划下,直达好看的锁骨。
我忽然很怀念国中时和他一起在放学的电车上看的那些风景,我会和他站的很近,只有两步的距离。
看到他下车后,我也跟着从后车厢跑下,月台拥挤的人群让我看不清那一点赤红,它随着每一次的接踵比肩时隐时现,我急切着用力推攘不断挤到我前面的人群,跟着他走上楼梯,穿过甬道……当人群终于想落地的星火往四处散开变得稀少、足以让我明确的看到他时,他却不见了。
不见了……?我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朝着前方各个商店横陈的街道努力看,实在没有发现那抹修长的背影。
「出来的路只有这一条啊,他会去哪里呢……」难道说,我跑太快超到他前面了?!
正在我为这个可能性吓得全身一激灵时,身后是他磁性的低沉嗓音:
「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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