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152、错失（二）

    公交车摇摇晃晃，已经开过了接近十个站。弗兰克紧张地看着陈驰，生怕他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嘴里喃喃地说道：“就在前面……就在前面，没有多远了。”
    陈驰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弗兰克……但是弗兰克都下跪求他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因为这个家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道格拉斯·哈里斯的弟弟啊。
    道格拉斯……每次想到那个少年，陈驰就会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don’t look back，go ahead。”
    好长时间以来，都是这句话在支撑着他前进。
    哈里斯兄弟比陈驰幸运，他们虽然住在贫民窟，离孤儿院不远，但至少不是孤儿。不过同属社会最底层，他们在公立小学相遇后便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每天晚上四点不到就放学，他们便一起迷上了篮球。
    弗兰克相对要懒散一些，可是道格拉斯与陈驰在看过了许多贫民窟孩子通过努力打上nba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之后，也下定决心——
    “steve，我们以后要一起打入nba。”
    “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他们一直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在努力，并且都展示出了不错的天分。不，事实上，仅仅从天赋上来讲，陈驰不得不承认，道格拉斯甚至更在自己之上。
    道格拉斯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快，技术也比他好。他们俩一起练球，也一起单挑——可是陈驰从来没有赢过他。
    从来没有，直到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去赢他。
    很多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道格拉斯……到现在还活着，他一定是比自己更加耀眼的天选之子。
    可惜一切的梦想都在14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他们已是小有名气，是校园里的小明星，也成了许多漂亮姑娘梦中情人，但同时，也成了一些不良少年的眼中钉。
    那个时候也是年少气盛，毫不畏惧地跟那一伙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强壮白人们发生冲突，天真的觉得有法律管着呢，对方肯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悲剧的种子就是这样埋下的。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不良团伙的头儿，那个手臂上纹着可怕花纹的男子，竟然真的在某个夜里，在某个深巷中将他和道格拉斯堵住——手里拿着尖利的匕首。
    “你先走。”道格拉斯挡在陈驰面前。
    “我不走。”陈驰咬牙，“我不可能抛弃朋友。”
    “我拖住他们五分钟，在那之后我能够逃走。可如果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可他们有刀啊！”
    “不用担心，刀只是来吓唬人的。杀了我他们也逃不了，所以他们不会动真格。”
    那一刻陈驰相信了他……或者说，是内心的软弱让他选择了相信。陈驰转过身子，奔向巷子的另一个方向，把后背交给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don’t look back，go ahead。”他对自己吼道。
    于是陈驰真的头也不回地跑了……像个懦夫，像个可耻的逃兵。他逃回到孤儿院，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到了第二天，他得到的，是道格拉斯被捅死在街头的新闻。
    终究，他低估了那些年少气盛的恶霸们的凶残程度。也许道格拉斯早就看明白了，所以他才会执意让陈驰先走。他早就做好了决定，要牺牲自己保护陈驰。
    凶手很快被抓捕归案。但那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道格拉斯离开了，留下了他的弟弟，弗兰克。
    陈驰想到这，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弗兰克。当初那个小跟班已经长大了，长得相貌堂堂。但是他神情有些恍惚，眼神游离，额角的伤疤异常刺眼。他喋喋不休地向陈驰说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欠别人一笔钱，因为篮球。几天前，他和一个名叫雷米的黑人小伙子约定在球场上斗牛，并且对赌了一笔不菲的钱。弗兰克觉得自己是必胜的，因为他看过雷米和其他人打球，觉得这是一个很弱的小子。没想到他被算计了，雷米故意在别人面前示弱，就是为了引弗兰克上钩。他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却拿不出输出去那笔钱。
    雷米绝不是什么善茬。他所在的混混团伙将弗兰克围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给了他三天时间去筹款。
    “三天后，如果你拿不出钱来，我就卸掉你的左胳膊。再过三天你还拿不出来，我就卸掉你的右胳膊。”那个团伙的老大威胁道，“你也别想着去报警，没有证据，警方根本不会受理。而如果我们真的被警察找上门了……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你。”
    弗兰克没有钱，没有正当工作，周围能借钱的人早就借了个遍，由于总是欠账，已经没人愿意再给他借钱了。他根本不可能在三天时间里筹到那一笔钱。
    所以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一个篮球高手，同样用对赌的方式，在球场上击败他们。只要金额足够大，这笔钱就能一笔勾销。
    只可惜他所认识的最厉害的篮球高手正在医院躺着呢……没有办法，他只能碰运气一样瞎逛。眼看已经到了截止的时间，他终于一眼相中了陈驰。
    他如果知道这个少年体内的灵魂就是他原本要找的救世主steve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陈驰微微叹气。他实在没有想到，弗兰克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境地。
    道格拉斯在世的时候，还会多多敦促弗兰克，要他努力学习，要他努力训练。他们父母每天都要工作超过15个小时，根本没有时间顾小孩儿，道格拉斯对于弗兰克，便是“长兄如父”。道格拉斯死后，弗兰克深受打击，同时也彻底堕落了。
    那个时候陈驰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他，所以总是从不多的奖学金中省出一部分，只要弗兰克找他要钱，他便有求必应。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瞒着教练、违反学校校队的规矩，去野球场打比赛赚钱，还为此受到过严厉的处罚。但是自从自己昏迷住院，弗兰克终于被断绝了经济的来源，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选择在球场上和别人对赌的方式单挑，妄想着大赚一笔，没想到恰恰中了别人的圈套。
    公交车停了下来。
    “到了。”弗兰克说道，“我们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