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145、时日无多（二）

    刚刚走进鬼屋，陈驰就后悔了。因为打开门的瞬间，隐藏在门后面的工作人员就大叫一声跳了出来。他的脸上涂着惨白的粉，嘴唇则是两串殷红的“血迹”。陈驰惨叫一声，非常自觉地就躲到最后一个去了。
    龙宇：“……别别别伤害我们……”
    鬼：“嗷……”
    龙宇：“我我我我们就走……”
    没办法，作为这一堆人中唯一一个大二的学长，龙宇不得不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他带着学弟们绕过了第一个“鬼”，原本是想小心翼翼上前探路，后面的人却忽然加快脚步，撞在他的后背。
    “别挤别挤。”龙宇无奈地说，“前面太黑，我看不清路。”
    “快走啊……”陈驰带着哭腔，“我不要走最后一个，那个鬼在挠我！挠我！”
    “我也不走最后……”“别挤我……”“到后面去……”王维他们瞬间乱成一团。
    走这种鬼屋，最可怕的莫过于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走在中间显然是最安全的。既然王维和谢离两人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那肯定不会让陈驰再抢上来。他们彼此角力，甚至彼此卡位，像是在争夺篮板球。
    走廊只有这么狭窄，双方这么一挤，乒乒乓乓就不断往墙壁上撞。后面的工作人员还在步步紧逼，一群大男人惨叫往前跑。
    “别闹了！我找不到路了！”龙宇说道。
    被吼得头晕眼花的龙宇，已经连续两次带错了路。走廊内光线很暗，前面分出几个岔道，墙壁上隐隐约约似乎有指示，但是龙宇根本来不及看，匆匆忙忙带着人往里面走，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死路。
    他们回头，于是原来那个在后面追他们的“鬼”就变成了正面面对。他们想要回到正道上，就必须从这个“鬼”的旁边走过。于是除了领头的龙宇，其他人都将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如同开火车一样，闭着眼睛，尽可能贴着另外一边墙壁走过去。
    然后喜闻乐见……龙宇再度带错了路。
    眼看着前方坚硬的墙壁，陈驰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再回去接受恐怖的洗礼。只见一个大男生蹲在墙角，双手环抱在胸前，带着哭腔：“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讲道理……”龙宇有些无奈，“你就像是一个刚刚被强暴的小姑娘……”
    “实在不行，就放弃吧。”谢离指了指头上的监控探头，心想那些监控室的人估计已经笑得跌倒在地了，“招一招手，就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出去。不过恕我直言……如果真的这样，谁知道张科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
    陈驰一下蹦了起来：“妈的，我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出去能够嘲笑张科那混蛋！怎么能够放弃！走走走……不过宇哥，求求你不要再带错路了……”
    龙宇叹了一口气，只能走到那个扮鬼的工作人员面前：“那个……鬼哥，你给我们指一下路吧，我们真的是出不去了……”
    扮鬼的小哥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路。
    此后的经历大体相似，他们一路受到惊吓，无论是从天而降的“尸体”道具，还是铁笼里忽然站起来的血人，亦或是“宿舍”床底忽然伸出来抓住他们脚踝的手，还是装扮成屠夫拿着“刀”的大汉，都惹得他们尖叫连连。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出口了，这一行人已经狼狈不堪。不过在出去之前，陈驰居然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抹了抹头发。
    他必须用最淡定的姿态出去，否则在张科面前示威还有什么意义呢？
    出门之后，他们看到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学长们。这一批先进去的学长似乎一点都没被吓倒，反而兴致勃勃地在讨论着鬼屋里面各种东西摆放的细节。张科一言不发地喝着店里提供的免费茶水，眼神玩味。
    “也没什么嘛，一点都不可怕。”他口气傲慢，“有些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说来，你一点都不害怕？”张科问。
    没错，就是要这个效果，就是要对面接腔，才能继续说下去：“那当然，我可是……”
    “是谁抱着双腿蹲在墙角不走啊？”张科继续说，“难道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陈驰：“……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出来之后，我一直在监控室呆着。”张科淡淡地一笑，“监控室里兼职的那小子是我的高中同学，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不止我……学长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驰：“……”
    完蛋了，还说出来之后耀武扬威一番，结果没想到就这样被反将了一军……
    学长们轰然大笑。他们刚开始讨论鬼屋细节不过是装腔作势，现在终于可以开心地讨论陈驰一行人在鬼屋的途中各种怂逼的举动。陈驰满脸通红，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肖虎笑呵呵地摸着头发：“小驰同学简直是个活宝……哈哈哈哈以后就乖乖躲到学长们的背后吧……”
    “别……别摸我的头……”陈驰对这种触碰还有些抗拒。
    不过……不过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他们这支球队，从今年的比赛一开始，就不断在和各种状况做斗争。然而在一连串的比赛中之后，他们经历过一帆风顺的畅快，也经历了低谷与绝望，却又在失败的边缘转了一圈，重新抓到救命的稻草。在这样的过程中，就算是没有什么煽情的话语，但彼此都觉得，已是生死之交。
    这种被人围绕的感觉以前没有过。因为当他是steve 的时候，是球队当仁不让的老大，队友敬他畏他，却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是头雁，是头狼，理应孤高冷傲，像个暴君用强力让队友围绕在自己周围。本来他已经习惯这种定位。而到了这边，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忽然觉得，真正融入一个群体，是多么开心的事。
    可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晚上他们起去撸串，要了几大箱的啤酒，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陈驰的眼神有些迷离。他觉得有些不舍，因为等他回到美国，找回自己的身份，便再不可能作为队友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今天的狂欢，就像是一个迟早要醒来的梦境。
    他甚至有些好奇，当陈驰变回那个普通的大学生之后，这些队友们会怎么看他呢，会不会想念起过去这个用“阿喀琉斯之踵”在球场上奋斗的队友呢。
    他仰起头，将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举杯欢笑……相庆，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