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82、谁是救世主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江州财大的崩盘来得这么突然。
    先是防守出了问题。上半场一直没有让蓝源占到便宜的龙宇，下半场被对手予求予取。当然，这是因为蓝源主动求变。或者说，他终于开始拿出自己拿手的绝技了——
    不再一味背身强打，接球的位置变到了中距离，接球后直接转为面框。
    “他的技术有这么全面吗……”连孙瑾瑜都喃喃地说，“我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低位球员，没想到面框竟也这么熟练。”
    在左右侧腰位接到传球的蓝源，立刻化身为了让所有人恐惧的大魔王。他先是连用两记不起条的颠投嘲笑了固守篮下的龙宇。于是邱云鹏急了，催促龙宇一定要防出去。
    龙宇也知道，不能放任蓝源这样轻松中投。他防出去了——可第一次，他刚刚往前扑了半步，蓝源就起步突破，趁着江州财大篮下空虚暴扣得手。第二次，龙宇是跟上了蓝源，却被蓝源卡住身位后突然转身到篮下，趁着自己来不及张开领域擦板得分。
    肖虎看不下去了，蓝源接球的同时他便冲上来想要包夹。于是蓝源将球传给内切的肖奕海，由他抛投得分。
    好不容易熬到蓝源下场休息了，又轮到了马琪来欺负邱云鹏。在上半场，这一回合的对位并不算特别多，因为马琪有些忌惮龙宇悄无声息却又卓有成效的补防。但下半场不同了，龙宇的移动速度明显变慢，几乎没有力气再张开“叹息之墙”的他也不可能完全覆盖住三秒区了。于是马琪打得愈发得心应手。
    如果说防守不行，那进攻呢？依靠进攻咬住比分总没有问题吧？
    下半场开始几次进攻不中之后，孙瑾瑜立刻大旗一挥，如上半场一样，换下樊洲和肖虎，换上陈驰和张科。
    但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整个第三节，张科的手感有些发凉。一方面，可能是在板凳上坐了一段时间，还需要找找感觉，另一反面则是，东湖学院选择换防——控球后卫康泽阳对上了张科。
    康泽阳的个子比张科矮，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东湖学院外线防守最可靠的点。用他在防守端对位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威胁的陈驰，实在是浪费了一点。康泽阳防守意识上佳，脚步灵活，身体虽算不上多么强壮，但面对张科也不吃亏。张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内切攻框的机会，中远距离又投不开，一时就沉寂了下来。
    其实这也正常。再厉害的球员，都不可能随时保持全场40分钟的高命中率与高效率。张科也不例外。恰好在他手感最冰冷的时期对上对方最严酷的外线封锁者，犹如雪上加霜。
    没有张科的走位，龙宇和他的连线也发挥不出威力。邱云鹏的手感有一搭没一搭的，投篮只能是断断续续。而杨风铃的跑动更加积极，一时间吴鑫也得不到什么好的机会。
    这是孙瑾瑜始料未及的。他原以为凭借张科强大的单打能力和陈驰令人意外的阅读比赛能力，能够打开进攻局面的。可是张科表现低迷，陈驰也几乎毫无作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球过半场然后传球。指望他做更多的事？恐怕实力不济。
    不行……还是得上樊洲——孙瑾瑜心想。
    到第三节末端，比分已经来到56：66，东湖学院的领先到了两位数。
    “稳住！稳住！进一个球！”孙瑾瑜在场边喊。
    “嘿！”张科照常伸手要球。就算手感冰凉，但他不能因此而畏手畏脚。
    此刻的他，事实上已经逐渐有了身为“王牌”的自觉。
    可这一次，球没有如愿以偿传到他的手里。陈驰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拉开！”
    张科一愣，低声说：“你疯了吗？”
    他当然不能理解陈驰此刻的心情，不能理解陈驰那无法言喻的憋屈、愤怒和不甘。
    球队陷入僵持……曾经身经百战的陈驰当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但是今天，他不得不一次次将球交出去，交到他认为能够担任王牌的球员的手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处理球。就像是身处危崖险境，不得不将手伸向别人，同时乞求似得说道——“救救我”。
    太软弱了……这种将自身命运交由他人的做法，太软弱了……
    若是张科能够一直进球也还好，至少不断上涨的比分能够封印住陈驰心中的阴暗，就如同上半场那样。可如果，如果张科遇到了阻力，球场上的局势很难扳回来呢？
    更何况，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张科遭遇阻力的原因，在于东湖学院采取了换防——原先盯防自己的康泽阳去防守张科，而肖奕海换到了自己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肖奕海这家伙，不是自己口中所评价的“最弱的点”、“突破口”吗？现在这个弱点，这个短板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没有能力击败他？
    “拉开……”他再度强调。
    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这是自己的尊严，无论何时都不应该丢掉的身为“篮球之心”的尊严。他知道穿越之后自己的状况不太好，但他从不怀疑自己能够做到一切想要做到的事情——只要付出的足够多。
    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他是天之骄子，而上天定不会亏待他。这么多年来，他正是依靠着这个人生哲学，才从破败的孤儿院里走了出来，走到众人眼下，走在星光灿烂的路途之中。
    就算因为意外，上天夺回了曾经属于他的一切，他也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夺回来的。
    那么肖奕海……就拿你第一个开刀吧。省内预选赛开始前那么刻苦的训练，逐渐回到自己身体中的球感……是时候找人开刀了。
    “啧……”见陈驰心意已决，张科倒是很自觉朝旁边拉开了。
    “他疯了？”孙瑾瑜说道，“哪里来的自信？”
    “那个，教练……”谢离低声说，“其实陈驰在训练中进步相当大，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说不定，他能够成为救世主。”
    “别开玩笑了，我是教练还不清楚他的实力？没错，他是有进步，但也不足以让他从一个边缘球员进步到去对抗别人主力的地步！”孙瑾瑜高声喊道，“给我稳下来，把球交出去！”
    但陈驰听不到。
    他要当救世主……这个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降低重心，双手低垂，运球的频率明显加快。
    砰砰砰……
    篮球不断敲击着地面，在陈驰双腿之间来回穿插如蝴蝶穿花。陈驰的身体忽左忽右，肩膀也微微晃动。同时，他冷冷地盯着肖奕海，注视着他的腿他的腰，细心捕捉着对手重心的变化。
    “奇怪……”看台上的王景曜首先发现了不对，“这家伙的动作变多了。”
    陈驰在上半场登场的时间内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却给王景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是因为这家伙能够风驰电掣在场上飞奔，也不是因为他能够令人血脉偾张地得分，而是因为他的简洁——
    运球推进到前场，灵巧躲过对手的堵截，毫不犹豫一手出球……陈驰的这些动作太简洁了，干净利落，清楚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似乎一点都不会耗费更多的体力。
    就像是曾经经受过非常严苛的、高水平的训练。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晃动，在王景曜看来，是非常累赘的。这种表现，与陈驰上半场判若两人啊。
    可对陈驰而言，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放在从前，除非是刻意要发动“阿喀琉斯之踵”，其他时候，当然是越简洁越好。他曾经所拥有的爆发力和速度，足以保证自己凭借简单的几个变向与急停急起甩开对手。但现在不同啊，这个瘦弱的身体，别说一步甩开对手了，恐怕稍微不慎被对方贴上，那就很有可能面临直接丢球的结局。所以，他必须用更多的假动作迷惑敌人，必须让敌人的重心出现偏差，必须更多依靠自己的晃动与节奏，才能够寻求到得分的机会啊。
    其实，即便是“阿喀琉斯之踵”的连续晃动，也是实效大于花哨的。但很显然，陈驰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使用领域技。因为一旦使出那一招，就意味着他必须下场休息了。
    而现在，不是离场的时候！
    肖奕海也很谨慎。事实上，对于东湖学院而言，禁赛五人的江州财大也相当于是另外一支球队。他们的打法，他们的风格，失去了超级明星之后如何调整，以及这个几个新入队的选手究竟是怎样的实力……
    张科已经让他们大吃一惊了，幸好下半场果断的换人断掉了他的节奏。那这个小个子控球后卫呢？他忽然一改上半场默默无闻简洁高效的打法，是要使出什么秘密武器了吗？
    陈驰朝右边侧身，篮球在右手多停留了大概五分之一秒。
    这个细节被肖奕海捕捉到了。于是他赶紧向右后方撤了半步。陈驰抓的就是这个瞬间，他立刻体前crossover交叉步，篮球从右手换到左手，跨出一大步甩掉了肖奕海的防守！
    “还不错啊！”王景曜说。
    “漂亮！”赵彤也在看台上喊。
    前面的一系列动作确实够华而不实的，但毕竟还是取得了效果。陈驰闪过肖奕海，但前面立刻站出来另外一个人。
    杨风铃。他离肖奕海的位置不远，见肖奕海被甩掉，赶紧过来补防。
    若是放在以前，陈驰下一步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在杨风铃的面前急刹车，然后干拔起来跳投。这是他一贯的节奏。突破与投篮，steve 可是能够非常优秀地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并在关键时刻手起刀落给予对手重击。
    他几乎就要这样做了。突破肖奕海给了他错觉，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找回了过去的荣光。但是急刹车那一刻，右脚蹬地的瞬间脚踝也微微作疼，他才突然间清醒过来——
    不行，这具身体不可能完成那样的技术动作的。他连普通的跳投都会因为膝腰臂腕指的力量不足而别扭，更别说直接干拔了。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被肖奕海追了上来，给贴住了。
    他的确是骗过了肖奕海的重心，但那只是轻微的一点晃动。高手对决，那一丁点破绽已经足够，比如爆发强的可以从这边的空当忽然起速眨眼间便让你望尘莫及，身体强壮的也可以利用这个破绽抢先一步卡住位置让后来的人挤不过来。但这两点，陈驰都不具备。
    所以这个突破只是看上去很美，再加上自己的犹豫，两步之间就被肖奕海重新贴了上来。而一旦被贴住，陈驰“小快灵”的优势就彻底发挥不出来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应该将球传给吴鑫。但这被迫之下的传球，早就被对方看透。篮球刚刚出手，就被杨风铃给拦了下来。
    “可惜了……”王景曜旁边的青年淡淡地说，“这家伙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当不了救世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