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74、勉强过关（二）

    钱文杰冲向江州财大的篮筐时，前面能够阻拦他的只有回防最早的龙宇。
    球队的阵地战实在太乏力，因此每一次快攻反击都是非常宝贵的机会。钱文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但又忌惮龙宇。
    龙宇已经回防到篮下，并且明确摆出了“老虎不出洞”的架势。那是他最有优势的防守区域，硬碰硬实在不明智。
    钱文杰的大脑迅速转动——
    中距离急停跳投吗？当然，这是在“墙”外发动攻击最保险的方式，但他对自己的投篮并没有那么足的信心。
    因为太重视每一次快攻机会，反而会有些畏手畏脚。
    钱文杰心中犹豫，脚下仍旧下意识地朝前冲去。不知不觉，他已经冲入了龙宇的防守范围内。
    骑虎难下……幸亏这个时候，钱文杰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队友，9号球员从另一侧跟了上来。
    他精神一振——有机会的，现在是前场2打1.
    龙宇的重心明显是偏向自己的，也就是说他的另外一侧是空虚的。钱文杰毫不犹豫，将球传到了队友手里。
    这个球传得很流畅。9号拿球后跨出一步，直接上篮。
    然而钱文杰发现，龙宇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龙宇便出现在了9号的面前。他起跳，厚实的身子如铁铸的墙，平直向上升起。9号撞了上来，带着之前跨步后的冲击力。可是墙壁岿然不动，反倒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反弹了回去。
    怎么可能……他能壮硕如北极熊一般的身躯，怎么可能同时拥有如蛟龙一般的灵敏？是因为他能够在三秒区内如此轻松地来回补救，凭借一己之力造就密不透风的铁壁，还是说他在刹那间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眼中的动摇，知道自己不敢正面发起挑战，所以只是对自己虚张声势、其实在自己传球之前已经移向了9号的方向？
    9号正向后倒去。和过去无数个向“叹息之墙”发起挑战的球员一样，他失败了。他的身子看上去本就有些单薄，撞击之，他勉强将球扔出去，歪歪斜斜地砸在篮板上，弹向另外一边。
    篮板球……被钱文杰抢到了！
    就算是被你看穿了又如何呢……终归现在仍旧是前场2打1，你终究是分身乏术。钱文杰收下篮板之后，便没有人再来防守，他可以在篮板另一边投篮得分。
    球还在往上举，人还没来得及起跳，龙宇的手掌阴魂不散无处不在，竟然“啪”地一下，干净利落将球切了下来！
    钱文杰变了脸色，场边的周韬也变了脸色。
    一防二……
    这个防守如此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中团哦记得很清楚，去年与之对敌的时候，并没有龙宇这号人物。究竟是谁，孙瑾瑜这个混蛋，究竟是从哪里笼络来的高手？
    龙宇抢到球之后，场上的形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原本是潜州大学的快攻机会，进攻球员快速前插，而江州财大的防守球员跟在身后疲于奔命。但快攻失败的瞬间形式瞬间逆转，方向和地位发生转换，成了江州财大千载难逢的快攻机会了！
    龙宇没有理会离自己最近的樊洲的要求，而是直接传到了前场。
    这球传得很高，速度偏快，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传球。那一刻樊洲觉得心好累，因为这两个新来的队友平时训练的时候都好好的，进攻防守都有板有眼，怎么一到球场上都不按照套路出牌了呢？
    站在前场的张科跳起，堪堪接到这个球。回过身，他与潜州大学10号球员面对面。
    此刻在他们周围，都没有队友。悬崖边上的狭路相逢，双方均无退路。
    来吧，你这个新生……10号心想，摆好了架势——能够突破我，你就能够得分！
    他的眼神燃起了火焰——还是说，小子，你要逃避吗？像个懦夫一样，压下节奏，躲进队友的羽翼之下？
    “慢一点！”樊洲忍不住喊。
    今天张科的效率实在不算高，樊洲对他有些没信心。更何况他有一点机械了，始终想着孙瑾瑜“压节奏”的指令，恨不得把每个回合都切碎了剁烂了分割成极度缓慢的传导。
    但是张科这家伙明显没有把樊洲的话放在心上。他和龙宇俩简直成了脱缰的野马。
    对方已经下来战书，怎么可能中途退缩？
    张科运球，第一步，向右边，第二步，继续朝着右边。张科眼里露出狮子锁定猎物的表情，10号球员竟然有些惊慌。
    第三步，张科运球右五指改成掌心，猛然发力向下一拍，篮球重重击地，弹起，他的肩膀沉下，似乎就要强行从右边碾过去。
    10号咬着牙，沉下重心，已经准备迎接撞击。
    但张科收球了！篮球再度落回掌心的瞬间，他牢牢地抓住，没有继续拍下去，而是向后，右手发力，顺着腰绕了一圈。
    沉肩只是个假动作，右脚踏在地上，左脚则跨向左前方。10号球员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科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篮球绕腰一圈，回到右手，张科则出现在了篮筐的另一边。无人防守，他已经是半背对着篮筐。
    张科右手轻扬，把篮球送了出去。就像是脑后长眼一般精确，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入网窝。
    52平，终于再度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但场上的局势并不像比分所表现得那样均衡。
    孙瑾瑜的看向潜州大学哪一边，恰好周韬也看过来。双方目光对视之后，又迅速移开。
    周韬的情绪有些低落，而孙瑾瑜则轻轻一笑。
    在第三节，潜州大学依靠钱文杰连续快攻所取得的气势，至此已经被龙宇和张科的一攻一防完全扭转过来了。
    压下节奏，逼迫潜州大学在阵地战的泥沼之中和江州财大进行颤抖。在龙宇镇守内线的前提之下，潜州大学的突破与内线进攻几乎被锁死了，而外线投篮也找不到准星。
    偶尔钱文杰想提速，但江州财大的防守阵型阻止得相当好。除了龙宇每个回合都放弃前场篮板迅速回防之外，樊洲也充当起了令人讨厌的牛皮糖的角色，开始对钱文杰寸步不离，尽可能地干扰这家伙的发挥。
    钱文杰本身不是那种拥有逆天改命个人能力的超级球星，前惧龙宇的领域，后有樊洲连续干扰，他开始丧失对全局的把握。失误、打铁、以及没有机会下的强行出手，作为潜州大学唯一幸存的主力球员，他完全丧失了把球队组织起来的能力。
    周韬还想最后一搏，连续叫了两次暂停，也扭转不了球队的颓势。
    相对的，江州财大的进攻，由于张科的上场，突然就打活了。
    张科并不擅长盘活队友，但是他的个人能力明显高出潜州大学所有球员一档。
    随着单挑对方10号成功那一次得分，仿佛所有对比赛的感觉都回来了。
    他连续在右侧45度接球，面对10号的盯防，张科利用自己身体的优势，延续了得分的势头。连进三球之后，周韬赶紧变阵，把个子更高、身体更强壮的11号调了过来与张科对位。
    与11号对位的第一回合，张科居然退缩了。他接球后只做了个试探步，见对方不为所动，便主动示弱，将球传给龙宇。
    “想逃吗……”11号冷笑说。
    可没想到，张科传球之后立刻内切，龙宇则恰到好处击地传球。11号球员急忙回追。眼见张科在罚球线处接球就要投篮，他急忙扑上去想要封盖。
    张科却轻巧收球，瞅着11号的来势，身体主动靠了上去。
    “嘟！”裁判敏锐地响哨。
    张科的动作有些变形，但依然稳稳地将球投了出去。篮球在篮筐上来回颠了两下，还是落入网窝。
    2+1.
    “可恶……”被戏弄的11号怒视张科。
    “傻大个。”张科得出结论。
    他这一回合不是示弱，而是以退为进，巧妙地试探出了对方的弱点。
    既然对方的灵巧与速度都不如自己，那就利用这一点精准打击。
    张科具备极其完备的进攻手段，脑瓜子又相当灵活，向来不喜欢蛮干，尤其喜欢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刚才他是利用自己的强壮生吞活剥了10号，如今换成11号……
    接球，试探步，突然启动。
    一步跨出，便处在了和11号平肩的位置。11号壮则壮矣，脚下步子却不甚灵活。他连重心都来不及沉下，而在这种状态下多动一步都有可能导致打手或者阻挡犯规。他只能徒劳地站直身子举起双手，表面看来想的是防止张科突然急停跳投，实际上这类似于投降的姿势表明了自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张科压低重心，运球后第二步便摆脱了11号。猛跨一步，赶在10号补防之前踩入内线，随即单手持球，起跳。
    有如长虹惊天，他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篮球被重重地灌入篮筐之内，金属制的篮筐仿佛都在那惊人的一击之下颤抖和呻吟。
    张科落地之后，淡然说道：“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
    比赛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而比分，则是70：54.江州财大的领先来到了16分。
    潜州大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扳回来了。虽然来得有点晚，虽然有些勉强，但这确实是孙瑾瑜一开始就希望的“垃圾时间”。
    比赛胜负已定，最后一分钟相当于双方只要走走过场。
    “太嚣张了，这个一年级……”邱云鹏撇撇嘴，对旁边的吴鑫说，“我依然是……非常看不惯他……”
    吴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发表看法。
    潜州大学心不在焉地发球，被樊洲捅出底线，形成死球。双方纷纷换上纯替补阵容。
    江州财大这边，陈驰、谢离、王维终于可以上场感受一下比赛的气氛。已经休息够了的肖虎也随即上场，同时孙瑾瑜把吴鑫也留在了场上。
    作为已经大三的主力球员，吴鑫和肖虎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可以在球场上散散步就行了。谢离和王维则是感到兴奋，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指望过成为球队正式的一员，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上场比赛的机会。虽然是垃圾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也足够了。
    唯一对这个安排不满的自然是陈驰。轮到江州财大进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位的球员垂着手站在自己面前，有些神游天外，不由怒道：“喂，你给我打.asxs.精神！”
    在他看来，孙瑾瑜的这种安排侮辱了他，而对方的这种态度则是赤裸裸的藐视。
    陈驰憋着一股气，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他运球的速度快了起来——
    陈驰身高在1米75上下，在这个球场上只能算是迷你型。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重心降得更低。篮球几乎是贴在地面，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发出如暴雨倾盆的细密声响。
    “哦？”孙瑾瑜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是在问身边的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陈驰的运球有这么熟练吗？”
    张科也微微皱眉——这还是那个与自己斗牛时差点把球运掉的少年吗？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判若两人。
    陈驰不知道场边的人对自己的议论，他现在面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无论他怎样做动作，防守他的人都是冷眼斜视，连沉下重心认真防守的意愿都没有。
    在战场上去击败一个毫无斗志的对手实在是无趣，更何况眼前这个对手连跟自己站在同一个战场上的兴趣都没有。陈驰收起这些花活儿，慢悠悠地运球，那人也只是象征性地转过身子，便任由他如同通过清晨的马路一般通过了自己。
    陈驰觉得索然无味，心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上个篮就结束了。哪知道这个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
    为了上篮，他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潜州大学是已经放弃了比赛不错，但内线仍然是高个子扎堆的地方。其中有一名队员，也不是真心想防守，只是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就把这个球给“摸”了下来。
    陈驰：“……”
    “哈哈哈哈哈哈……”不懂风情的谢离拉着王维哈哈大笑。
    上场不到十秒钟就吃一个盖帽，这也是没谁了。潜州大学顺便打了一个快攻，球进的时候，全场比赛也结束了。
    70：56，最终，在双方都缺兵少将的基础上，江州财大以16分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最后那个球是个小插曲，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这场比赛的焦点，无疑是第一次代表球队出场的张科——
    第四节单节砍下14分，是球队一波流拉开比分的关键。这个原本远离赛场近一年时间的少年，很快便找回了比赛的状态，并展现出惊人的实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孙瑾瑜没有看错人。
    不过比赛结束后，作为功臣的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收拾好东西就往更衣室走，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啊啊啊……”邱云鹏仍然在吐槽，“好不爽啊……好想揍他……”
    “白痴……”张科走过的时候，空气中冷冷地飘过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