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之心 - 28、达摩克利斯之剑

    施展领域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先是力量。从未有过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会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然后是视觉，视线仿佛变得异常宽广，场上一切——防守球员举起双手，队友正向另一侧扯开，甚至空气之中的灰尘缓慢飘落，都被他尽收眼底。接下来是领域，他能够亲眼见到深灰色的领域以自己为中心弥漫开来，将其他球员笼罩其中。到最后，便是技能的各种效果，比如“赫卡同克瑞斯”的千手抢断，比如“叹息之墙”的铁壁护框，比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可阻挡的得分……
    刚才投篮的时候，张科全力起跳的同时拼命后仰，为的是躲开对手的封盖。落地后他向后坐倒，看着自己的领域在得分的瞬间消散。
    那些涌入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又成为了普通的球员。可场上其他的队员依然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陈驰最先清醒过来。他走上前去，对张科说道：“没想到，你的领域技竟然是这个……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它呢。”
    他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张科伸出手去，准备拉起他。
    可是张科沉默地起身，没有理会陈驰的手。
    “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传说中被一根马鬃系着、悬于头顶、不知道何时会坠落的锋利宝剑。相对于其他的领域技，它可以算得上是相当特殊的一个。因为它的触发时机就如同其名称一样，不受拥有者本身意志掌控——通俗来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技能就被施展了出来。
    迄今为止的研究认为，“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位阶之分，也就没有威力大小的差别。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比赛进行到某个最为关键的时候，一定会投入一个球，无论用什么方式。可究竟什么是“比赛关键时刻”，这种表述本就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和不科学性。也许甲所认定的“关键时机”在乙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回合罢了，而技能拥有者自己所认定的“关键时刻”也不能帮助他自主掌控这个技能。根据统计，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即便是面临绝杀机会，这个技能都不一定触发得了。更加特殊的是，拥有这项技能的人也无法感受到其他领域技发动时的能量波动。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压根不承认“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存在，认为不过是某些人在某些时刻因为幸运而扔出了匪夷所思的进球罢了。
    当然了，在国际篮联官方的表述中，由于确实能够观测到这项技能发动时的能量波动，所以仍然将它列入了已知的“领域技”之中。但即便是承认它存在的人，也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最无用的领域技”。
    所以，没有人愿意觉醒“达摩克利斯之剑”——毕竟出于种种原因，同时拥有两种领域技的顶尖选手是不存在的。如果这柄不知何时会掉落的剑降落到了你的头上，那你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触发领域技之后的张科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他冷着脸继续防守肖虎。就算是观众再怎么为他刚才精彩的表现欢呼也不回头。
    其实在他的意识中，“关键时刻的进球”本来也就是个伪命题。饭得一口一口吃分得一点一点追，再怎么漂亮也只是得到两分，他们之间还差着两个球呢。
    防守……时间已经不多了，得从防守做起。
    樊洲持球，肖虎朝另一边拉开清空这一侧，邱云鹏提上来挡拆。三组对位里面只有张科对肖虎占据一点优势，但被拉开过后他只能干瞪眼，看着对方追着龙宇和陈驰来打局部的2v2.
    樊洲绕掩护，陈驰跟上，樊洲回传给向外撤出的邱云鹏。就如同过去无数个回合，防守覆盖范围偏小的龙宇只能固守禁区，邱云鹏的的中距离投篮轻松地就像是在进行训练。
    可这一次不同了。谁也没有想到，龙宇竟然冲了出来！他利用体重与力量卡住邱云鹏的身子，不让他获得投篮的空间。
    “哟……”邱云鹏有点意外，“你竟然还有力气跑啊？”
    龙宇咬着牙没有说话，他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已经连续两个攻防的回合站在一旁“看戏”，原本干涸的体力槽似乎稍微有点恢复。所以他下决心，不能再让邱云鹏如此肆无忌惮了。
    “为什么这么拼命呢？”
    邱云鹏看着汗如雨下的龙宇，这家伙垂下重心顶住自己的腰，庞大的身体看上去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我想证明，教练他……他对我的看法，是错误的。”龙宇低声说。
    “是吗……为了这种可笑的自尊心来战斗，真是太幼稚了。”邱云鹏摇了摇头，“更何况，这场比赛的进程，不正是说明了教练的看法是正确的吗？”
    从赛前的布置、暂停时的安排，到对龙宇的分析、比赛进程的预测，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孙瑾瑜的预料之中。
    在邱云鹏看来，脱离了自己最强势的防守区域龙宇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个以“叹息之墙”为技术基石的球员，提到罚球线之外来做防守？
    邱云鹏侧身，左肩顶住龙宇，右手持球拉转，就要转身过掉他。
    “鹏哥，小心！”樊洲忽然大叫起来。
    邱云鹏一惊。他已经转过了身，篮球刚刚放下。陈驰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在他面前矮下身子，于篮球落地后弹起的瞬间，将它拍了出去！
    陈驰额前的刘海轻轻飘动，唇角紧绷，脸上神情肃然。
    “还觉得我是防守漏勺吗？”陈驰冷冷地说。
    对方的眼里是没有自己的——陈驰很清楚。在樊洲看来，自己这一点就是“一旦想起就可以随时取分的提款机”，就算自己传出过几个好球，那也不过是“巧合”罢了，他们在攻防两端不会对自己有特意的关注。也正因为如此，陈驰才敢于做出提前夹击这种冒险的事情来——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邱云鹏惊怒交加。
    “抱歉！”樊洲喊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邱云鹏刚刚在中距离对上龙宇，陈驰就果断放弃了自己，从另一侧包抄了过去。这明明是一场豪赌，赌上的很有可能是这场比赛的胜负，他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陈驰看穿了邱云鹏的进攻方式，而偏偏自己因为轻视和一时大意竟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就被他钻了个空子。
    陈驰拿球之后立刻传给正冲出三分线的张科。这个时候，“楚河战队”的防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肖虎见这个球飞行轨迹似乎离自己比较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拦截。
    但是陈驰这个球，传出去的时候微微抖腕，篮球带上了些许的弧线。就是这一点点弧度让肖虎的判断出现了偏差，篮球从他的指尖飞了过去，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张科的手里！
    对于肖虎而言，这样的赌博似的防守失败，就意味着完全失去了防守位置。张科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大步运球，如同越过空旷的草原，杀向内线。
    他起跳，上篮，而邱云鹏也补防了过来。两人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在普通人看来，张科肌肉结实，手臂上线条流畅，算得上是标准的肌肉男。可在篮球场上，相比其他壮实的大汉，他的确不以力量见长。与邱云鹏这样的内线在空中对抗之后，他的身体明显向外弹出，想出球却在空中被邱云鹏结实的胳膊拦住，自己的则身体呈侧倾的状态。
    张科一咬牙，再度举起手中的球。
    “没用的。”邱云鹏冷笑。
    他如同拦网一样阻止了张科直接上篮的的希望。如今张科已经在下坠，保持身体的平衡已经非常勉强，更别提还要精准地投出这个球了！
    更何况投篮时如此精细的活，光靠着摆动大臂或者小臂来发力是很难精确制导的，主要还是得依靠抖腕与指尖拨球。可此刻张科的手腕，疼痛有加剧的趋势。虽说受的只是很轻微的伤，但是这样不听医嘱不注意休息，伤势有加重是难免的吧。
    邱云鹏的的双手略微前压，进一步封住张科出球的路线。
    张科已经快要摔倒了。他努力抬起头来，眼光越过邱云鹏的头顶。
    他看到了——他看到眼前的世界些许地暗淡下去，领域的力量扩散开来。而篮筐的正上方，被细马鬃拴着的长剑缓缓落下，剑身微微晃动、寒意森然。而他手中的篮球也不再是篮球，它变成了飞刀或是匕首。张科只要将他投出去，割断摇摇欲坠的马鬃，审判的长剑就会从天而降。
    命运可真是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这种时候，两度将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竟然是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的那所谓的领域技。
    张科闭上眼睛，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再度以诡异的忽然上升轨迹飞向天空，与此同时，没有收住手的邱云鹏重重地拍在了张科的手腕上。
    “嘟嘟！”吴鑫响哨。
    张科摔在地上，眼神依旧望向天空。
    篮球飞速旋转着在空中飞动，却在篮筐正上方诡异地停了下来，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静止不过是片刻，马鬃断裂，篮球与利剑化作一体，精确无误地落下。
    在落地之前一直是悄无声息的，整个球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篮球空心入框，篮网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