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守夜人 - 第14章 改变已经悄然而至

    游廊上。
    贾探春紧蹙眉头，望着院子某处发愣，虽在外头，可屋里赵姨娘的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既委屈又愤慨，她何尝不想认赵姨娘这个亲娘，可身在这高墙深宅中，嫡庶之别，有如天堑。
    虽说她是赵姨娘所生，却只能称呼赵姨娘为姨娘，要称呼王夫人这个主母为母亲。
    若不是贾母将她接到身边养着，抬高了她的地位，她一个庶女，根本没机会出头。
    也因此，她是如履薄冰，不敢丝毫违逆贾母、王夫人，甚至有时得替王夫人考虑。
    知道贾母和王夫人都不大喜欢赵姨娘，甚至是厌恶鄙夷，她也不得不为了政治正确，表面上保持对赵姨娘的冷漠。
    不过，心里还是认同赵姨娘这个亲生母亲，以及在乎贾环这个胞弟的，一直在默默关心着。
    这日，得知贾宝玉摔玉，和贾环牵扯上了关系，她便替贾环感到忧愁和不安。
    又亲眼看到赵姨娘被贾母申饬了一番，心里更为着急了，于是便有了此行。
    她来此，一是想问问贾环事情经过，二是想劝谏贾环，不要再和林黛玉说话，以免惹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听到赵姨娘的一番话，内心顿起酸楚，既然如此，她何必自讨没趣呢？
    想到这里，她便想离开了。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走时，身后传来问好声：
    “三姐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贾探春内心微颤，突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缓缓转身，见贾环正朝着自己行礼作揖，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盯着他看了看，嘴唇嗫嚅：
    “环儿…”
    贾环笑着接话：
    “三姐姐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屋去坐一坐，姨娘也很想见你呢。”
    这话一出，让贾探春眼中起的一丝水雾，瞬间消失，微微摇头：
    “不必了，我来就是找你来的，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果真是你故意凑到林姐姐面前去的？”
    贾环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已猜到，贾探春来见自己的意图，便正色回道：
    “我今日就是恰巧碰到了林姐姐，她想和我说话，正巧宝二哥也来了，林姐姐似乎在生他的气，便指明说要和我说话。”
    贾探春闻言，轻松一口气：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倒是没做错。”
    她就担心，是贾环主动凑到林黛玉面前去的，那可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论是贾宝玉，还是林黛玉，都是贾母极为重视的后辈，在她看来，贾环这样的身份，去招惹他们，就是找不自在。
    便又接着劝道：“此后就算遇到林姐姐，你也不要再和她多说了，以免宝二哥误会你，继而惹出更大事情，就如今日，好端端的，姨娘也为此挨了一顿训斥。”
    贾环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却很听劝：
    “多谢三姐姐关心，小弟记住了，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
    听他回答得这般流畅，丝毫没有叫屈吵闹，贾探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替他感觉委屈，毕竟这件事情，贾环可没有做错什么。
    只得微微叹息，她和贾环在府中的地位都有些低，只能仰他人鼻息过活，这些委屈该受还得受。
    又突感觉贾环和往日不同了，贾探春仔细打量他一番，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此事影响，也无往日猥琐不堪的样子了，甚至整个人的气度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让贾探春有种错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端详一番后，见贾环确实是改变不少了，顿时有些讶异。
    过了一会，这才轻叹：
    “环儿，委屈你了。”
    贾环微笑：“三姐姐言重，这算什么，倒是难得三姐姐你跑一趟，小弟多谢，也望三姐姐保重身子，我和姨娘不用你担心的。”
    听了这话，贾探春内心触动不已，又险些落泪，暗暗稳住心神后，再仔细看了看贾环，心道，自己这个胞弟看来是长大懂事了。
    长舒一口气后，眼中带着几分欣慰，露出一丝嫣然：
    “好，我也多谢你嘱咐，只要你和姨娘过得好，我便不会再过多担心。”
    “还得请你替我给姨娘带句话，就说我给她请安，让她保重身子，今日之事，万事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贾环作揖回道：
    “三姐姐的话，我定带到，想必姨娘听了，定很开心。”
    这话一出，贾探春突然笑了，心中的负担瞬间全部消失，有贾环这句话，也不枉她来此相见。
    又叮嘱贾环几句，再看了看贾环后，便离开了。
    贾环目送她身影消失，这才回屋。
    将贾探春要他带给赵姨娘的话，都完完本本地复述给了赵姨娘听。
    赵姨娘听了，面露笑意：
    “算她还有点良心，只可惜了，她也就能关心我一句，也不知孝敬孝敬我。”
    贾环知道赵姨娘的脾性，得陇望蜀，便替贾探春说道：
    “姨娘，三姐姐月钱也就二两银子，除去她自己胭脂水粉，打赏丫鬟婆子，所剩就不多了，平日里姐妹们凑一起，也会花销一二，哪来银子孝敬你？”
    赵姨娘撇嘴：“照你这么说，我白生她这么一个女儿了，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她长大了，能孝敬我么？”
    贾环无奈摇头，不再多说。
    对于这些事情，藏于贾环令牌中的贾敏，也都看在了眼里，不由在心里轻叹，这深宅大院中，远没有外人眼里那么好，压迫和生存压力，对于庶出的后辈来说，无时无刻都存在。
    同时，也终于明白，她的女儿林黛玉，在这府中，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
    看样子，贾母有意无意，让贾宝玉和林黛玉在一起，而贾宝玉又被贾母、王夫人宠上了天，一旦贾宝玉生气，皆毫无理由地偏袒贾宝玉。
    想到贾环受了无妄之灾，贾敏便替他感到不公，明明贾环没做错什么，可结果却归咎于他身上。
    不过，看到贾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贾敏对他，更多了几分认知，也知道他这种性情有多难得了。
    经过此事，越发认定，只有将林黛玉托付给贾环，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这么多人对探春如此大的偏见，如果认真读原着，就可以看出，探春从来都是敬重赵姨娘的，她是表面冷漠，内心还是认同赵姨娘这个生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