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份后悔药 - 193 二十年后又好汉

    话虽说得无情，但罗太太心口不一，放下电话，还是很快和罗锦年分头赶往医院。
    医院本该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可悲的是这年头，很多时候，医院竟然成了家庭成员团聚得最整齐的地方，比过年还整齐。
    有些话平时不在家找机会说，偏要到医院里哭得稀里哗啦地说，对方还不一定能听见了。
    如果平时团聚得勤快一点儿，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不会烙下病，也就不用上医院来了呢。
    罗锦年竟然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已离婚，在曲南休当面问的时候，她听得目瞪口呆。
    罗太太，不，现在应该说，是罗人雁的前妻，轻描淡写地说：“十多年了，家务事他没动过一根手指头，孩子他也从来不管，而且这人在情商这方面，简直了，朽木不可雕也，随便说句话就能气死人不偿命，离婚难道不是早晚的事？那天一吵架，我们俩索性去把离婚证办了，他自己说的，净身出户。”
    曲南休呆立当场不知说啥。
    小锦大哭。
    话虽这样说，但是照顾起罗人雁的饮食起居来，还是前妻最细心，最有经验。
    现在她再训起人来，罗人雁服服帖帖，一句回嘴的都没有。
    反正他已经基本完成了研制后悔药的重大使命，加上身体也垮了，病殃殃躺在那里，语气也柔软了许多，竟然对前妻说了好几个“谢谢”。
    （后文为方便起见，我还是管她叫罗太太。）
    罗太太把窗户开到合适的大小，随手麻利地把病房内陈设摆摆整齐：“老罗，你要早对我这样，咱俩也不会离是不是？”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
    “现在知道，晚了！幸好你这病是个中期，把手术做了，好好疗养，还能活个几十年没问题，但是你够强能再去搞研究。”
    罗人雁苦笑了一下，如果让他离开挚爱的实验室，离开毕生所爱的脑神经事业，就算再活几十年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没了老婆女儿，自己独自一个，生活能力低下，连做饭都不会，还偏爱吃香的辣的，术后能活得了几十年才怪！
    不过，他倒是看得开：有什么呀！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天，罗锦年和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曲南休在旁守着，以为又是他把罗人雁送来的，岂知当时在救护车里守护的另有其人。
    对于我们这些作者来说，在漫长岁月里一天一天码成的文字，是十分珍贵的。
    如果一个作者有好几部作品，当你问他比较喜欢哪一部的时候，他多半儿会说：“这很难说，都像我的孩子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同样的道理，摇摇是罗人雁一手创造的成果，是他的心血凝成，感情上就像他的女儿一样。
    母女俩不见摇摇身影，也不知摇摇的存在，但人工智能美女并没有马上回到秘密实验室去。
    因为听她说，上救护车的时候，那个小区里很多人都看见她了，曲南休敏锐地觉察出，这时候让她回去很危险，因为她的身影会特别乍眼，大家都会留意她。
    到时候看见她进了单元房，又很久不出来，该起疑心了，万一进去搜怎么办？
    现在还不是向外界公开秘密实验室的时候。
    可摇摇往哪儿藏呢？
    只有暂时带回家了。
    科学院的单身宿舍楼人多眼杂，而且楼里住的全是爷们儿，这么靓的妹子往那儿一杵，太扎眼，再孤男寡女共处一斗室，流言蜚语不满天飞才怪，那就太对不住李汤霓了。
    回自己租的房子吧。
    他暗自庆幸，当时多租套公寓备用，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曲南休给了摇摇家门钥匙，地址一报，摇摇便自动开启内置的gps卫星导航功能，自己就走回去了，反正离得也不远。
    连制服惊马那么惊悚的事情都没有暴露非人类的身份，这么点儿路就更不用担心了。
    等晚上曲南休回到家的时候，大吃一惊！
    屋里竟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狭小的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儿。
    他吸了吸鼻子仔细辨认，wk，牛了，好像还是糯米鸡和虾饺的味道！
    快步跑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史上最通天彻地、无所不能、才华横溢、鹤立鸡群、触类旁通、鬼斧神工、岀神入化、心灵手巧七十二变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摇摇，正举着锅铲子，像模像样地翻炒西兰花呢！
    想必天下所有菜式、所有食谱，都已经尽在她掌握。
    一条小碎花的围裙系在她窈窕的腰身上，那是李汤霓给她自己准备的。
    一见曲南休回来，摇摇迎上去笑盈盈地说：“回来啦！”
    这摇摇，真成精了！
    几经改良，摇摇的表情已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每一寸肌肉都可以做出最自然的变化。
    那暖暖灯光下的温情笑颜，一时间让曲南休有些恍惚了，也许她本就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不，不可能。有几次罗教授拆卸摇摇的身体升级芯片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见了的。
    有的人虽然有血有肉，但是比冷血动物还不如，比如人贩子，比如贩毒者；摇摇虽然没有血肉没有心，但是她却有情有义。
    那么相比之下，到底谁更配为人呢？
    小曲心想，怪不得罗教授要大力推崇人工智能项目，将来机器人真的可以当个大活人一起过日子，让你觉得，已经离开的人仿佛还在身边。
    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单身汉也有福了，还有那些不想结婚，但又希望家里有可靠的人打理的，也有了绝佳的选择。
    曲南休把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往回推了推，问：“我不常回来住，冰箱里应该没啥东西了，你哪儿变的这些？”
    “刚才我去楼下菜市场了。”
    “你哪儿来的钱？”
    “我怎么会有钱？我就跟买菜的说，我是几楼几号曲南休的朋友，他下次会来付钱的，人家就同意了，谁让你人缘好呢？有人刷卡，有人刷脸，我呢，刷你名字就行了。”
    “哈哈哈，你还挺机灵的。”
    确实是，平时小曲去买菜，从不斤斤计较，有时明明是七块一，他扔下十块就跑了，倒不是出于好心，主要是觉得零钱揣着麻烦，只要不是一百的，就总想把它都给别人，这可咋整？
    在起早贪黑挣辛苦钱的卖菜小贩眼里，曲南休这小伙子，与那些少了一毛都要算计半天的客人太不相同了，所以都记住他了。
    一听是小曲的朋友，都愿意给摇摇拿最新鲜的菜肉。顺便心想，这小子艳福不浅，朋友个顶个的都是大美女啊！
    摇摇把饭菜端出来，香味扑鼻。更惊人的是，她竟然可以一只手托三只盘子，比最有经验的服务员都不差。
    “曲南休，快来尝尝我做的！”
    知道她没有味蕾，也不用吃东西，连大厨自己都尝不出味道，所以小曲也没报太大希望，但嘴上还是说：“摇摇出品，定属精品。”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先夹个虾饺欣赏了半天。
    颜色呈半透明，形状也漂亮，比外面卖的看着还精致，真不敢相信是人工智能包的！
    不过也正因为有程序的参与，虾饺们整齐划一，大小形状都完全一样，真跟机器批量生产的。
    放到嘴里一咀嚼，曲南休忍不住满眼星星——“这也太好吃了吧！”
    摇摇听了笑逐颜开，曲南休不得不提醒她：“美女，请注意你的牙。教授不是说了，你那牙的材质不过关，你得笑不露齿吗？”
    “早就升级过了，现在我的牙绝对以假乱真，我都想尝一口了。”
    她忙不迭地帮着扒拉开糯米鸡外面的叶子：“再吃吃这个。”
    曲南休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惊为天人：“这个也好吃，太地道了！我都好久没吃过糯米鸡了。”
    “上次吃，是不是将近五年前？”
    曲南休嘴角沾着几颗饭粒抬起头：“你咋知道的？”
    “因为五年前你吃糯米鸡的时候，对面坐的是我啊！”
    小曲这才想起来，那是摇摇生平第一次被罗教授放出实验室，权当测试人工智能机器人与真人的相似度了。
    那天，曲南休被摇摇拉进了人满为患的商场，全程提心吊胆一脑门儿汗，最后在美食广场解决自己的伙食问题。
    摇摇问：“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曲南休嘴里塞满东西，含混地回答：“你问我，‘她是谁呀？’我就记得这一句。”
    那是因为，那天正好被李汤霓撞见，李汤霓就站在曲南休身后不远处误会了她们，当时把本来就神经紧绷的小曲给吓着了，所以这句话记忆犹新。
    摇摇说：“不对，我还说了别的呢，你真不记得了？”
    “应该没说什么重要的吧？都快五年了，谁还记得清？不能跟你的电脑比啊。”
    “你当时就点了糯米鸡和虾饺，我说，将来我要给你做一桌子菜，其中就包括这几样，因为你好像挺爱吃的，想起来了吗？”
    曲南休瞬间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因为摇摇这话，比美食本身更值得回味。
    人工智能机器人不是没有心么？她怎么可以这么用心，这么深情？
    他抬头看看摇摇灿烂的笑容，觉得自己真幸运。
    摇摇催他：“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她自己却不能吃东西，就托着腮帮在旁边看着，跟五年前在美食广场一样。
    五年来，摇摇对曲南休的热忱从未改变过，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坚持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