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忠文集 - 纭纭众生之三——修鞋老人

    灰白而蓬乱的头发，黑里透红的脸膛，一身已经发白的帆布工作服，打着补丁而且粘满油污。一双手，虽然和干体力活儿的男人的手一样干裂粗糙，但灵巧利索的样子却有点象女人的手。在离我们机关大楼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有这样一位年近60的修鞋老人。
    鞋摊下摆着一个旧木头钉成的工具箱，里边杂七杂八地放着皮革、铁钉、粗线团、锥子、大剪刀、万能胶等修鞋必备的工具。箱子后边，席地搁着一些塑料袋，零零落落的，一边是修好的鞋，一边是待修的鞋。一台修鞋专用的缝纫机支在跟前，在老人熟练的操作下，不时传出“哒哒”的声响。
    最初认识这位老人是在多年以前，那时老人还不算太老。我的皮鞋坏了之后，就拿到这个鞋摊上修。老人总是手脚很麻利地接过鞋，放在膝盖上，拉拉鞋带，瞅瞅鞋跟，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开始缝补。老师傅修鞋的时候，我总是很好奇地盯着他。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老师傅有点特别，他虽然穿着一身简陋的衣服，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笔直的。双腿微微张开，拿鞋的双手抬得很高，干起活来非常专注。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想起“正襟危坐”这个词。而他的神情，简直认真得有点肃穆。老人非常的豁达，从不为钱计较。有时鞋修好了，我一摸口袋，没有带钱。老人总是慈祥的一笑说，算了。
    后来，渐渐地和这位修鞋的老人熟了，从交谈中我得知，老人在昆仑山上当过兵，干到连长，转业后曾分配到城里的一家工厂。厂子几年前破产倒闭了，50岁那年下了岗。没有别的本事，就硬着头皮学着给人修鞋。没想到，一干上就再也没有放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前几年生意还可以，现在是越来越清淡了。记得老人曾经对我说过，人活者，别人可以瞧不起你，但你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人的能力有大小，能力大的干大事，能力小的干小事，千万别怨恨。
    这几年，我已经极少找老人修鞋了。穿过的皮鞋，一旦有破损就被仍掉了。但老人的鞋摊却一直是我心目中固定的一景。老人的朴实、坦荡和豁达，令我肃然起敬。每次经过，我都情不不禁看上一眼。而就在前几天，我却发现那块地方却突然空了出来。老人呢？鞋摊呢？一连几日，再也没有出现，我感到了莫名的失望。
    这几天，我想到了一首上个世纪80年代曾经流行的歌——小草，记得有这样几句歌词，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小草和大树，同样生长在大地的怀抱，同样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同样有各自的精彩和美丽，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鄙视它，更没有权力作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