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忠文集 - 走在晚秋的田野上

    从农村出来，已20余载，乡下田野秋天的样子，已经非常熟悉。一闭眼，就会想到它的模样，甚至会闻到它的气息。人们常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今天天气有些阴，风有些凉，我乘车出去，目睹了一幅寂寥的田野晚秋图。
    出县城往南走，路渐渐窄了一些，两边的店铺、工厂也越来越少。公路经过的村庄，农民的房子和房子之间，有着好像与生俱来的差异。有砖瓦结构的，有土木结构的，有新的，有旧的，象征着主人的生存境遇和精神状态。
    记得欧阳修在秋声赋里曾如此悲凉的言说秋之肃杀与凛冽：“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注目此时的田埂和地边，草木大部分已经枯黄，没有了生气。地里，庄稼已经收割，一些人家的玉米秸杆还散着铺在地里没捆。再看村子里，一个又一个柴禾垛，被雨淋了一春一夏一秋，一副颓唐的样子。沿路的景观多半是单调的重复。一座山和另一座山，一块地和另一块地，一片树林和另一片树林，一个村庄和另一个村庄，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就向庄稼人的脸和日子。
    秋天，没有寓言和童话。就像眼前的秋景，给人的是衰竭、失落和无望。那些浪漫的幻想，那些天真的愿景，已被岁月的尘埃深深地覆盖。除了苍白还是苍白，除了平淡还是平淡，除了孤寂还是孤寂。没有了梦，没有了惊喜，没有了希望。望着眼前的一切，你会觉得，白发代替青丝，苍老代替新鲜，只是瞬间而已，没有多少感情可以重来，没有多少希望可以等待。一片树叶，一簇野菊，一棵小草，在春天、夏天发生的故事，都已成了回忆。一条小路，蜿蜒曲折，走过苦难而蓬勃的春天，历经艰辛和炎热的夏季，蹒跚着步入晚秋。只要稍稍留意，就发现它们的脸上已经沟壑纵横。
    前面是一座水库，水面已经没有十几年前我第一次来看到的那样辽阔，心里也已经没有了当时的那种心旷神怡。想当初，望着荡漾的碧波，我是惊喜地叫了一声的。现在的感觉，不过如此，一个浅浅的水湾而已，充满着沧桑、疲惫和无奈，它和我一样迈入中年，欲说还休的感慨都付于秋风了。
    秋天的到来，和人的老去一样，原本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多少容颜，被光阴之水漂洗，滋润不再，干枯的眼眶里不再荡漾盈光。想那机关里靓丽的女子，闭上眼睛，还能忆起她年轻明媚的脸庞。曾经是娇艳欲滴，曾经是顾盼流连，曾经是花容月貌，却也一样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和苍桑。像抽丝一样，一点一点地憔悴着美丽的精灵。青春渐远，即使用再多再昂贵的美容护肤品，也抹不去年龄带来的痕迹和烦恼，也挡不住衰老的脚步。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经不住时光的雕刻，都经不住秋风的吹拂，就象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流，就像夕阳下飘飘的落叶，转眼之间，把一切都带走了，希望、美好、新鲜不再，而且永远不能回头。
    似水的是流年。秋天是自然里的季节，也是生命里的季节，充满苍凉的韵味。少小离家，多少年了，一步步地走来，心灵里爬满了枯藤，灵魂里落满了尘埃。“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是李商隐的诗。人生过半，只是顺其自然的过着每一天，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四十不惑，五十知天明，六十而顺，圣贤之言，乃人间正道。不经意地走来，不经意地老去，从古往今，关于生命的感悟在秋风里总是变得极其强烈。
    走在秋天的原野，一股萧索之感油然而生。没有了飞舞的蝴蝶，没有了盛开的鲜花，一片片田地是如此的空旷、落寞。远处的山冈上，几株步入风烛残年的枫叶，孤独地在秋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搅得人心里也有些发凉。
    在晚秋的原野上，我听见了冬天临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