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水为衣文集 - 送行

    儿子长大了，做父亲的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明天，儿子又要去外省求学了。这一刻，他心情沉重。作为父亲，他准备送儿子一程。
    天有些寒冷。晚饭后，一家人便围着热烘烘的炉火坐了开来。屋子很小，但很温馨。一家人都在讨论着儿子明天的远行，面对着家人声声的嘱咐，儿子却不能多说点什么，他有些沉重地答应着“知道”一种离别的氛围弥漫着整个屋子，一家人变得极其的安静。
    突然，姐姐说话了“明天早上叫爸爸送你一程吧！”听了这话，父亲很激动，儿子却有些不耐烦，他想着自己都是大人了，能过照顾自己了，犯得着让老父亲顶着风寒为自己送行吗？于是，有些冷淡的说“我又不是小孩，明天你们都别送了。”
    听了儿子的话，父亲有些伤心。他想着儿子小时侯和自己亲热，什么事都跟他说；初中时每次放假回家总向他汇报学校的情况；高中时虽然儿子反对，可他总能每隔两三个星期翻过二三十里的山麓为他送去一些衣物或菜食；可如今儿子上了大学，他不仅不要家里的一分钱，而且常用自己挣来的钱补贴家用。
    作为父亲，他多想为儿子做点什么呀！可是，哪怕是一次简单的送行都被儿子拒绝，对此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只有他知道，那一夜自己整晚都未合眼
    一夜难熬，他还是决定去。虽然儿子拒绝，可他终究也拗不过父亲。早上父亲起得很早，准备好一封长长的鞭炮后，他便去叫醒了儿子。吃过早餐，父子俩便一起走进了“隆隆”的炮竹声中
    正月的早晨，大雾茫茫，羊肠小道上的积水都被寒风吹成了冰，使得本来就难走的小路变得硬而滑。父亲一把抢过了儿子所有的行李，走在了后面。
    林中一片寂静，除了山间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之外便别无声响了。父子俩的脚步声响切在幽静的山林中，显得那样单调，好久没有一句言语
    突然，一声闷响打破了寂静。父亲滑倒了，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好一阵子都没爬起，行李也随之摔了一地。儿子回过头，赶忙跑向父亲，他牵起父亲，拉着父亲那双饱经风霜，粗槽得似松树皮一般的手，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喉咙顿时变得哽噎“爸，你摔疼了吗？”看着儿子心疼的样子，父亲却幸福的笑了，笑得那么憨厚“没事儿，只不小心轻轻跌了一下。”
    儿子准备拾起地上的行李，可父亲却更快他一步。转眼间，沉重的行李又爬上了父亲的肩头，不管儿子怎么恳求，他始终不将行李交给儿子。又是一段无言的路程，山路幽静幽静的，父子两坚实的脚步声回荡在山林中，显得那么的空洞
    二三十里曲曲折折的山路在他平时走来是那么的悠长，那时，他翻过这条漫长的小路为儿子送衣、送菜，多希望它能缩短一点啊！可今天，他多希望它能延长点啊！这样，他便能同儿子一起多走一会儿了。然而，路程并不因他的祈求而变得长一点，不经意间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车还没来，父子俩便站在桥头等着。四下里叫朦朦胧胧的白雾裹得严严实实，眺眼望去只留一片迷茫于眼中。远方，不知是那户人家的狗，或许是闻到了一丝的声响，时不时的叫唤两声，声音单调而空旷，久久未能平息。丝丝寒风不时吹过，给人一种刺骨的寒意。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仍旧彼此的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到了学校不比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当吃的时侯该吃，当用的时候该用，不要委屈自己”这一刻，他才发现，父亲竟是如此的细心。仿佛一时间又回到了小时侯，那时父亲送他上学，对他有过同样的叮嘱，只是那时他总觉得他啰嗦。如今他已长大，听着父亲没完没了的“啰嗦”时，竟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他多想跟父亲说点什么啊！可不争气的喉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强忍着泪水，连连的答着“嗯”
    车终于来了，父亲依依不舍得将儿子送上车，儿子回头叫他回去，他微笑的答道“好，好！”可待到车子驶动之时，儿子将头伸出窗向桥头望去时，父亲还站在那里。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即将离开的车子，微微的驼着背，或许是桥头太冷，他将两手交插在袖口中，显得那么的虚弱单薄。第一次，儿子清清楚楚的打量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子不高，头发斑白，而又饱经风霜的老人。见儿子探出了头，父亲好像怕儿子责备他一样，忙着开口说道“我这就回去！”
    儿子眼睛模糊了，车已在前进，父亲的身影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后来又变成了一个隐隐约约小黑点，再后来连小黑点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层蒙蒙胧胧的雾
    车已驶远“父亲还在那里凝视着远去的车子吗？”儿子想着，随后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