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挂新月文集 - 一件惊心的往事

    大年初一拜年，我小学班主任王老师家是每年都要去的。头些年王老师改行搞了企业，平时都挺忙的难得见面儿，好多年去他家里只是见到师母。今年也许是我去得晚的缘故，他正好刚从外面回来。我磕头礼拜后，王老师就挽留坐一会儿再走。早想和老师坐坐，只是碍于老师太忙。今天得空儿，师生俩就坐下来叙起了旧情。没想到这一叙，使我知道了三十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惊心的往事。
    言语中他先说起我小学时的聪明，这是所有的老师面对离校的学生都爱说的一句话。即使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也要说你的脑瓜儿并不闷，只是没把心用在读书上罢了。他还会得意地将那些上学时不喜欢读书，现在搞企业挺有一手儿的学生说给别人。说着说着，他就问起我，是不是还记着小学四年级时，因为练毛笔字而发生的一件很要紧的大事儿？
    现在说起来，他还一脸的严肃：“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你也能忘记？”他这么一说，给了我一头雾水。回忆再三，我确实想不起来练毛笔字还有过什么大事儿。只好如实说忘记了，接着我说起：“现在回想起老师，多的是恩情，想起的是老师的种种好处来。”我如数珍宝似的数说起他对我的件件关心事儿来，特别是对我作文的启蒙和指导。正是他将我的第一篇作文经过修改，然后拿到高年级当作范文来读，对我日后的热衷写作起到了关键的激发作用。
    见我说这些，王老师就说别给戴高帽了，随后他说起了我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的那件事情。当时，我在一张对折的旧纸上练习毛笔字，当时写得最多的是时兴的口号。我在折叠的纸张一面写了“打倒刘少奇”反过来另一面写上了“毛主席万岁”这两句话本没有错，可是问题在于折叠的纸一展开，横向一看就成了“打倒毛主席”和“刘少奇万岁”两行大错特错的话。这在政治气味浓重的当时，一旦让人牵强附会，就成了十足的政治事件，其后果是会让人不寒而栗的。
    王老师说他走到我跟前时，我还对自己写的毛笔字得意扬扬，有点儿显示自个般的，把写好字的折叠的纸张打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心里惊的非同小可，一把攥起这张纸，迅速装到腰包里。随后，很严肃地要我放学后到他办公室去。
    他说我当时对这个举动非常吃惊，不知道老师为啥收走了那张纸。甚至，在我放学后磨磨蹭蹭地挨到老师办公室时，心里还挂记着采槐树叶卖钱的事呢，又怕回去晚了，受大人责怪。王老师说开头办公室里有几位别的老师在场，考虑到当时人们灵敏的政治嗅觉，他没有给我说是为什么，只让我呆着。待办公室里别的老师离开后，他才从腰包里掏出那张纸，让我横着念上面的内容，并特别要求我横着看。这一看，当时可把我给吓的不轻。
    说道这里，我清楚的记起那时候曾经就有人家的孩子们玩耍时，因说了一句被别人听着像毛主席不好的话，家长也连着在全校和全村群众大会上挨斗的事情。还有一次，学校茅厕的土墙上，不知是谁斗胆包天地写了一条“打倒毛主席”的反动标语。结果被人猜到一位成份高的学生身上，很快，就把这名学生定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在公社万人大会上给逮捕坐牢了。当听到台上公安局长宣布对这名学生予以逮捕时，只见两个穿公安局衣服的人，抬脚把那名学生跺倒在地，又用力反扭住胳膊。这时台下就发生了骚动，我被这个场面吓呆了，大脑也嗡的就没有了知觉。待我回过神儿来，见那名学生已经被五花大绑正被押上警车。
    所以，当王老师说出这件事儿时，我感到惊心不已。王老师说我当时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见我吓成这样，他当时把利害关系很重地说了一遍。随后，他宽慰地说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家里是贫农，对毛主席没有仇，只是我的不留意，又好在只他一个人看到。最后叮嘱我往后不管写字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千万要小心，不要在出现类似的差错，以便酿成终生大错。说完，他当着我的面把那张我写了说是反动标语就马上会成为反革命分子的报纸投进火炉中，在一股烟雾中消除了我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