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雪飘香如故 - 第10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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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过饭,宿舍里的人,各自在放松状态,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坐在桌前,有的站在那里互相聊天。
    有人敲门,门口的肖诗敏过去开了门,只见一个男生站在门外,中等偏上的个头,身材匀称,脸黑黑的,是那种高原色,五官端正,眼睛大大的,戴着近视镜,站在门外说道:“有你们宿舍的信!”
    “你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你?”肖诗敏客气地说道。
    “我们是一个班的,我来自广西,是民族预科班的,我们男生都住在六楼。我们年级有专门的信箱,我是负责给大家取信送信的。我叫程涛。”对方很腼腆地说道。
    肖诗敏顺手接过程涛手里的几封信,说道:“请你进来坐坐!喝口水。”
    “不用了,我还要给别的宿舍送信呢!”程涛说道。
    “谢谢你!”肖诗敏顺手把门关上了。
    转身进来,面向大家说道:“庄可莲,你的信!还有丛佳西的,连艾凤的,甄乐思的!”
    随手把每个人的信,递给本人,甄乐思从床上接过信,一看是父亲的来信,父亲甄瑞明是县中学的校长,开学那天,亲自找车,把自己送到学校来。转眼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甄乐思拆开信,一字一句地阅读着父亲的来信,见字如见人,仿佛回到了家里,每天吃饭时间,父亲的教导就开始了。
    甄乐思听到父亲说:“你上了大学,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最重要的是思想上要求进步,做一个有理想有远大志向抱负的有为青年,要积极上进,要生活规律,要加强锻炼身体。”
    甄乐思读着读着,眼里含泪水,觉得以前在家里,听到这样的话,会很反感。时隔一个多月,一个人在外上学,再次听到这样的话语,确实倍感亲切温暖,仿佛父亲的脸就在眼前,眼睛看着自己,而且那么深情。甄乐思的泪水在流淌着,止不住地往下掉,满脑子就记住了父亲的慈祥和温暖叮嘱。
    离开家人,离开父母亲的那种牵挂,思念是前所未有的。那时候,恨不得跑得远远的,现在看见父亲的书信,甄乐思很奇怪,书信居然是这般的神奇,之前的唠叨,现在居然这么亲切,温暖!似乎文字的魅力,比口头的唠叨啰嗦,更有了诗情画意和哲理性的深刻。
    宿舍里静悄悄的,收到书信的人,在看信,没收到信的人,似乎在想念着家里的亲人。宿舍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一改平常的乱糟糟吵吵乱纷纷的氛围,变得似乎在宁静和沉思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情绪中了。
    班长管弥泉动情地说:“你们这些远离家乡亲人,到异地求学的小姑娘,爹娘肯定不放心,惦念牵挂着你们这些宝贝疙瘩。嗨,我这离家不远的的老大姐,此刻,还真羡慕你们,有人牵挂想念,这种感觉真好!”说这话的时候,管弥泉看到几个阅读家书的小妹妹,眼圈红红的,思绪似乎都飞回家了。班长故意想把气氛调节一下,稍微轻松些。
    看起来,每个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时间不早了,下午没课,自有安排。班长背起书包,上教室里自习去了。甄乐思一看,那个收到家书的丛佳西,特别激动,哭得稀里哗啦,连艾凤,跑过去,安慰她:“佳西,哦,你想家了,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很不习惯。走,我们下楼去走走,调节一下。”
    “我不想去,我只想我爸妈,想我哥哥。”丛佳西,抹着眼泪,躺在床上。
    甄乐思一看,宿舍里的气氛,就下床,背起书包,也出了宿舍的门。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没课,校园里安静了很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少数学生,在教室里或者图书馆学习,不少人选择在宿舍里自由活动,洗衣服,或者走亲访友。
    甄乐思的故乡就在唐都城的南边四十里地。父母在西北边陲小县工作,自己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看见唐都市内的学生都回家去了,甄乐思有些想家,心想,现在时间有些太晚了,市郊长途车回故乡去看看,恐怕来不及了。
    要回去,也得等到明天,可以一大早就出发,回去看看。毕竟自己也有四年没回去了,想念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想念外婆了。
    那现在,就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教室里去看书学习吧。一路走着,甄乐思今天的心情,似乎没法平静下来。
    心想,自己这个人也够奇怪的,记得四年前,父亲在期中考试期间,那是一个立冬时节,满目萧索,万物凋零,黄叶纷飞的时刻,白发苍苍的外婆在寒风中瞩目凝望,天地间,自己和父亲告别外婆,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那个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可是,四年的中学时代,自己变成了一个青年人了,告别了年少的时光,告别了童年的生活,好像这些曾经日思夜想的画面,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了。
    眼下的大学生活场景,便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冲击感和爆发力量。自己都说不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了。甄乐思想到这些,似乎觉得自己竟然会变得这么无情了,这么狼心狗肺了?这是忘本的节奏吗?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好像自动得被某种力量驱动着,大脑里的东西,在不停地翻动着,流动的高能量,自己似乎是无法掌控的。
    之前的往事,就只是停留在回忆的层面,在要往前进,拖住自己,好像做运动,也无法倒流,返程了。
    就是被驱动着向前向前向前!要不停地刷新,刷新自己的生活,更新自己丰富自己的头脑,不想被之前的旧的东西拖拽着,自己是在抗拒,严重的排斥,本能地远离着。这到底是什么能量呢?
    嗯,是生命的力量。甄乐思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来自生命的本源力量。在驱动着自己向前。不是外界的环境或者什么具体的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全部都来自内心的某种声音,更像是一种发动机在鸣叫,在高速运转着,势不可挡,简直是威风凛凛!
    甄乐思背着书包,走在寂静的校园里,偶尔有学生经过自己的身旁。可是并不能自动地进入自己的内心,此刻内心满满的,全是一股子探寻的驱动力,在掌控着自己的大脑。
    置身这样的环境里,甄乐思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高度不匹配,似乎在拼命地想抓住那个无形的东西,这样才可以舒服点。
    不然,就被嫌弃,被嘲弄,被冷落,被指责,被孤立。所有的被动,让自己极其不适,逃不掉,抓不住,焦虑不安,恐惧感都阵阵袭来。好压抑,好憋屈!
    可是自己现在,就是无法适应这里的要求,感觉压力来自于自己的被抛弃的感觉,那是不被重视的孤独感。好像又拒绝和别人走近,深层的交流,分享,共融的欲望都没有。就是想一个人好好的待着。不想对接别人的眼光,不想听到外在的声音,那里边的冷眼和冷漠,那里边的无视感,几乎把自己给逼疯了。
    反过来,甄乐思又在内观自己的缺失和差距,回过头来,在内心给自己拼命地施加压力。强迫自己适应,按照这里的既定标准,要求自己,只想做到名副其实。不想割裂撕扯在外在和内心的纠葛对抗中。
    可是好像又无法自己解决,无力量支配。那个尴尬劲儿,一点一点地像一堆蚂蚁爬在心上,分分秒秒地吃干喝净的趋势。有些后怕,有些恐惧,逃离不了,站着不安,心神不定。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甄乐思孤魂野鬼样,游荡在校园里,飘飞的是自己的灵魂,似乎看见了无数个自己在飞扬着,在徘徊着,在张望着。怎么办?怎么办的呐喊声,响彻在耳旁,忽忽忽地嗖嗖嗖的流淌着。
    还是要坚守住自己的阵地,甄乐思在反复地给自己的打气。不能缴械投降。就是要站在自己的阵地上,血流成河,也不在乎,那是自己的地盘,不容被彻底改造。就是要守住这块灵魂的自由王国。
    这里只有自己的内心的声音,是上帝,是天王老子。其他的一律都不给这通行密码。过不了,就是过不了。我说了算。那个声音又来了,响彻云霄的大气势。
    几乎是在剧烈的惶恐不安种,甄乐思来到教室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日记本,手里握着笔,拼命地紧跟着心灵的狂奔,去捕捉那一刻的好风景。
    人家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任课老师的任务,阅读的书单子上密密麻麻,写得像文章一样,多到数不过来了。自己却被心里的那股子力量掌控,驱动着,在日记本上发疯。高速运动,身心一起飞翔着。持久地在那里坚守着。毫不妥协,退让。一股子勇往直前的架势。
    差不多了,甄乐思就停下手中的笔,静下来,拿出那本《红楼梦》,翻看着,找到了自己动心的诗词曲部分,看见金陵十二钗的命运结局,预言样的神秘,就像是《易经》里的卦辞,占卜的几句暗示。十二钗是贾府里的女孩子,有闺女,亲戚、媳妇,总之,都和贾府有亲密关系的十二个女孩子。还不算丫鬟仆人,那十二钗都在副本里。曹雪芹弄真的是在其中深藏着很隐秘的文字游戏,也许是当时的处境所限制,只能这样了,不然,就没法表达了。文字狱的传统,早在秦始皇就开始了,那个焚书坑儒的命令。会写字作文,传扬出去,会让人心惊肉跳的,惶恐不安的。自然就是生死抉择了。
    是的,不然都是没有生命力的,或者有生命力,也是陌生的无感无觉的死东西了。留下的,都是有书写能力和权势的。一般人,就被取消了这个资格。做成了一场流水的外观风景。
    就像甲骨文那样,传下来几千年了,没几个人看得懂。就在当时,只能就是这样的局面和状态,现在几千年过去了,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模样。看得懂的,只是自己说能看得懂,看不懂的,就变成了绝对的大多数,普遍的存在了。
    这些发明里,就文字是高度智慧的,分离出来的灵魂具象,依然像卦辞一样,神秘莫测。你以这个神秘物品为存活方式,那也是千年的道行道场所自然形成。你给到了几乎是终生不变的坚持和修炼。起点就在这个时刻奠基完成。
    甄乐思手捧着那本《红楼梦》,还想要看出字缝里的秘密。肉体交给自然,灵魂交给永恒了。各自回归到自己的轨道上了。不去做那些吃喝拉撒睡的事情,只做这一件灵魂修正的表演动作。将这个动作进行到底。
    写累了,看看周围的人,没几个人,后边有几个男生,那几个日夜都在啃书本的王子,也是带着使命来到,不敢有些许的怠慢。唯恐丧失掉了本真的能力。还有几个女生,也在复习着功课。受命于讲台上的任课老师。布置的阅读书单。为了配合上课的讲解,也是一种学术上的修习和磨练。
    一阵狂奔的文字飞翔,甄乐思停下手中的笔,看看表,不早了,又该吃饭了。
    看见有几个人先走了,自己也就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吧。习得的自动化,谁也免不了俗。基础丢了,也就没存下来的机会了。身边的人,就像是空气和水,四季都在更替着,只有你的全部系统带着你在飞奔,形影不离。无关的那个环境里,分秒不停的被行人占据,越过,暂且存留一会儿。坚硬到过客走人,大地天空坚韧不拔地依然闪着光,经历着四季昼夜的转动。
    身外的非我,随着你的脚步在转换,只有心一直紧紧跟随,怀揣着,那份永不老的情怀。伴随着生命的始终。借助文字成形,变硬不死了,超越了肉体的屈指可数。那些饭菜那些同一桌子吃东西的人,那些给你做饭的,打饭的,都已经转身离去。只有你的灵魂在你的身上寄托着,保有着,存活着。那也是个有限的,只有这些文字的东西,飞过你的身体,变成一种力量,去流动在人间。
    是的,背不走的校园里一草一木,实景里全部可见之物,依然在那里,被流动的人利用着。再次打磨着自己的灵魂风景图。风化的过程,灯尽油枯,只有那本灵魂密码图,依然在风中飘飞着。沉甸甸的,变成一种可以被过客们守望凝视的坚硬品。千人踩万人踏,它依旧在散发着香气和光彩,都是灵魂的绽放。那一刻,你来造就打磨。
    甄乐思吃完了碗里的米饭和苜蓿肉,洗好了碗,走出食堂大门,心想,回宿舍还是教室?
    宿舍里是几个人的活动场所,教室里,是禁止发出干扰波的地方,最起码,防护网在那里,给自己的地盘还不至于被彻底侵占,还有足够的余地,可以自由的行走在灵魂世界,看风景。
    这样一想,那还是回教室去吧。这里私密的空间还在,可以进出在自己的天地间,最起码是有设防的保障。宿舍里,就没这么便利了,不成文的规定在那里,就算你戴着耳塞也没法保证那份精致的纯粹。
    今天是星期六,那里的风光就更肆无忌惮了。无遮拦的被阻断,被占领,被侵占,被闯入。这种感觉真的不舒服。那就挪动自己的脚步,到达属于自己的相对自由的程度。还挺好的,那宿舍的功能,在甄乐思这里,就是安静的睡觉,不声音的静夜思或者是梦游。前提是杂音剔除清理干净。自己也会发出有害别人的噪音,这个自己是无权指责他人的。自己也经常收不住地大放厥词,粗暴无礼地在听觉上影响到别人。没有什么苛责和不满。学校的环境就是这样子了。适者生存的法则是颠扑不破的。
    想想看,自由王国也是相对的。没有纯粹的,极致的完美。甄乐思频频点头,同意自己的选择和指向。教室里,永远有那么几个人,几乎是深不可测的神秘,在默默无语地坚守着自己的执着。甄乐思感觉是同路人。多的是欣赏和共情愉悦。
    这些花草树木,假山亭台,小桥流水,是一份你个人的临时陪衬,也是这里每个人的背景。就像照相馆里的幕布,电影院的银幕,只是一个空空的容器。还有点佛家的无常味道。本来嘛,都是暂时的待一会儿,过一下,表演几个基本的动作,到点了就走人。势不可挡的一次性的来来去去一番。
    甄乐思继续坐下来,打开日记本,手里握着笔,开启一会儿自我飞翔的游戏。就仿佛是大雁在高空飞翔,候鸟的本能表演。基因里有编好的程序。照章办事而已。神圣的茫茫宇宙,万事万物都在动感十足的朝拜着,一个人的朝圣,万物齐鸣的大景致。
    当下的教室里,坐着几个人,都在表面的一个动作下,填充了自己的唯一风景内容。甄乐思此刻选择在这里,借助这个动作,完成生命力的光亮和外形设计。各自关好门,防止外敌侵袭。
    不知道为什么,甄乐思,尤其喜欢这个从小到大,来到学校认字之后的写字,这个动作。别人就练书法,写大字,可自己偏偏就喜欢手里握着笔,任意的涂写,觉得很惬意,很自由,很快乐,很喜悦。记得那年上小学五年级,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蒲老师,那个小个子一脸秀气书卷气,他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对母亲说:“看看,你女儿写的字,跟书上印的一样漂亮好看!”
    好像特别喜欢用自己手中的笔,去心灵做个同频共振的舞蹈,这种感觉好像还让自己上瘾,说不上来的那份快感,是莫名的舒爽。自己独自快乐在花园里,驻足靠近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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