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不难过 - 第28章 山中之物（九）

    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意的，但终归是他们的机会。
    伊一看着对方带着蓝色的颜料消失，他也环视了一下这个大厅，
    江小侠停留在一幅画作面前评头论足，那一幅水墨风格的画表好挂在墙上，他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画中的女人长发如瀑，隐隐约约看到几帆轻舟在上方摆渡，她双眼闭合手掌梳理着发丝，像是在梦游一般。
    “这画功挺厉害的呀，起码是名家之作，”
    线条细腻，繁而不乱，那三千烦恼丝就真的如同流水一般，仿佛要流动起来。
    确实不错。
    伊一毕竟专业对口，能看出更多的细节，
    那幅水墨画里面的流水分明是在逆流，
    许多东西带上了人类的主观意识之后就会被影响，而他能完全抛开主观意识去分析每一笔，轻松就得出了这一个结论。
    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这幅画怎么看都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画，
    几人也没有出屋子，那个村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热腾腾的茶壶。
    “村长真有雅兴啊。”
    汪轮飞上前，不动声色的把茶壶抢过，放到了桌子上，在恭恭敬敬的请村长坐下，还没等村长说话，他就抢先开口发问。
    “村长，我看那幅画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村长摸了一下短寸胡，随着对方的话也看像那幅画。
    “无名之辈，无名之辈，也就是取巧才能画出这幅画，”
    听他这意思，还知道这幅画诞生的由来了，众人可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取巧？总不能是借鉴的吧？”
    麦然泉和汪轮飞对视，配合出招。
    “哈哈，不是不是，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喽，”
    对方显然是不打算接这个话题，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事。
    伊一注意到牡丹一直在发呆，自从进到这屋子之后，原本话最多的一个人一直沉默着让其他人表现。
    此时牡丹还在看着那幅画，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说了什么。
    伊一伸手用手里面的钢笔戳了戳对方的衣角，牡丹回过神来，身上的紫色染料收拢了一分。
    她红唇一扬，勾勒出一个勾人的笑，冲伊一眨眼。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小插曲关注都放到那个村长上了。
    “说起来再过四天就到良辰吉日了，各位远道而来，咱们吃好喝好，回去了之后别忘记了帮我们村子宣传宣传。”
    “四天？新娘新郎呢？我们去拜访下人家，沾沾喜气。”
    “新娘啊……”
    村长浑浊的眼睛看着汪轮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他在江小侠和牡丹那停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伊一眼角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牡丹，那个村长刚刚是在看她？
    这时候牡丹倒不继续沉默了，
    “村长，你们家的祀堂方便我们去参拜一下山神吗？”
    别摇摇弯弯了，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赶紧把那红盖头拿到，把任务交了。
    村长听到这话丝毫没有生气，立马点头同意了，站起来领他们去院中，看起来非常迫不及待。
    “伊一，你的剧情梳理的怎么样了？”
    几个人动身牡丹和伊一落在最后，她小声的询问了一下。
    “嗯，婚礼的新娘应该是从我们之间挑选，这个村子已经没有年轻女性了，”
    “我们拿到的第一件衣服，那户人家在自家女性房门上装了倒锄，他偷了衣服之后放在那里面，他是怕什么东西来拿吗？”
    “防的是我们，还是其他东西？他家女性？还是山神？”
    “新娘并不是自愿的，”因为她们身上有着怨气。
    “新娘和举办婚礼的村民，以及她们的丈夫是对立的，”
    “丈夫有可能是山神。”
    “上一次婚礼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事了，”
    他没有看到能够沟通的冤魂，那些靠着抱团才勉强维持着不消散的女人们，已经因为时间而变得非常虚弱了。
    所以新的问题来了。
    为什么在这一段时间没有婚礼举办？
    不对，按照村民的虔诚，还有那个老奶奶家里的纸灰，她应该是每一次婚礼都有烧纸。
    也就是说婚礼是定期正常举办的，但是却没有新的怨魂……
    为什么？新娘跑了？
    他突然想起来这次的任务前提就是找到新娘丢失的东西，
    那山神在这一次的剧本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由于这个副本是对抗，所以表剧情很透明，但是要把水底下烂掉的根全部扒出来，那就得要花点心思了。
    “各位，”
    村长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神。
    对方此时正站在祀堂门前，那是一间格式和其他所有村民都不一样的房间，
    不管是阶梯的数量，还有梁柱的根数，都显得此处更加高大。
    “我这里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这是我们村子最灵的地方之一，有时候还能上达天听。”
    村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股狂热。
    “所以这个祀堂中，一切都在神的眼里，你们要比平时更加千百倍的恭敬！！”
    村长唾沫飞溅，汪轮飞忍着恶心没有后退。
    “我俩进去拜拜，你看好他们，”
    牡丹走到汪轮飞身边说道，
    汪轮飞还是挺相信他俩的能力的，刚才那个村长一番话不就代表了那个屋子里面有很多忌讳。
    新人确实不合适进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神明的领地，只有符合资质的人才能进去，不然会受到更为严苛的考验。”
    村长话音落下，眼睛直往江小侠身上看，
    江小侠被那油腻的眼神吓到，往麦然泉身后躲了躲。
    “村长，那什么样的是符合资质啦？”
    牡丹往旁边走两步，彻底挡住了村长的视线，她微微一笑，眼睛里面闪烁着真诚。
    “只有她最符合，你们两个确定要进去参拜？”
    “走吧，”
    看到问不出什么话了，牡丹拍了拍伊一的肩膀。
    只不过难度提升一点而已，比起让新人来冒险来说，还是划算的更多。
    伊一同样这样想，只不过他看了一下江小侠，
    只有她符合？有什么东西是只有江小侠有，而其他人都没有的。
    麦然泉和她一样是新人，当然伊一自己也是，按外貌的话，同为女性的牡丹颜值远远超过于她。
    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江小侠身上有什么人无我有的东西。
    ……
    “尽快找到东西出去，”
    “嗯，”
    伊一应了声，两人的脚一起迈入门槛，手掌掀开了布帘，
    出乎意料，里面的装修反而像古时候的会客厅。
    特有的香火气味钻入鼻尖，两旁整齐的排列的桌椅，瓜果贡品摆放在其上，房屋里的空间格外宽广，反而像一座大殿，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大。
    在伊一的眼中，除了身边人的颜色之外，浓郁的鹅黄色从前方涌来。
    它们像是延伸的枝条，朝他们的脚下蔓延，企图将他们抓住。
    贪，
    那是渴望，对某种事物极致的渴望而蔓延出的染料。
    只有他自己凭借着这个天赋能够看到，选择性的去淡化掉这些颜料之后，他的双眼总算看到了正上方摆放着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看见神像。
    和其他村民的空祀堂最大的区别莫过于此。
    一尊衣衫半褛的女人石像坐在那里，身上的衣裙上面挂着麦穗，身下的座莲和墙壁相融，让她的背部也镶嵌在了墙壁上。
    女人双目紧闭，一手抚摸着头发，另外一手托着手中的玉净瓶，那张脸分明是大厅里面画像中女人的模样。
    和死气沉沉的石像不同，她手中的玉净瓶里面插着几技新芽正透露出勃勃的生机。
    娇嫩的枝芽轻微晃动，仿佛还在枝头般的模样，并没有折落在此处。
    没有风，它自己动了。
    伊一按了一下手上钢笔的开关，从原本写字笔头换成了坚硬的钢铁笔尖，用拇指和钢笔开始测量起这个大殿的大小，间距。
    旁边的牡丹如临大敌，手中没有拿她的美工刀，而是把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看着前方的神像，严阵以待。
    “先等等，我画个东西，”
    伊一从他的个人背包里面拿出了他的速写本，看着前面这尊女神像，用老笔奴艺考最后十分钟的速度的给对方画起了肖像。
    他以前也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拜访过古迹，但是像这一种有着原始美的石像，还能保存的如此完好的基本上见不到了。
    同类型的石像基本上都已经被岁月蚕食殆尽，脸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有些五官都被磨平了。
    莫名的，他就想为这尊石像留下一张画，就好像他第一次在沙漠石窟里面见到的那尊佛像一样。
    滴，天赋技能发动；
    随着笔尖一点点的勾勒，对方的形象一跃纸上，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脸上的细节并不能看的太清。
    不过伊一自动的将大厅里面那幅画像画上的脸填补了上去。
    祂的发丝应如同麦浪流水，载浮着人民百姓，
    祂白玉的四肢上指尖带着辛劳的褶皱，身旁是稻花游鱼。
    祂的怀中抱着一捧饱满的稻穗，沉甸甸的谷子垂落在上面，
    祂的双目应失去神彩，不再投下悲悯的注视。
    在最后，伊一给这位女神画上了空洞的眼睛，缭乱杂张的线条，仿佛像一个黑洞，透过纸张注视着他。
    哎…
    轻微的叹息声从天际而下，从四面而来，又好像在他的耳边响起。
    伊一听着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在抬头注意到那个神像的时候，对上了对方没有神采的眼球。
    石质的眼球注视着他，表情平淡而冷漠。
    “那个果盘。”
    牡丹的声音响起，
    伊一顺着对方的话，看到那尊神像前方的主供桌前面，在某一盆果盘下方压着一块红色的布料，透露出来的一角上绣着凤衔花。
    可是这种怪物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吗？
    双方敌不动我不动，女人的石像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们，好像在看着路过的生人。
    但是这铺天盖地的黄色颜料告别伊一他们此时已经陷进了巨大的危险当中。
    “待会我数三声一起冲，我拦住它，你带着东西冲出去，”
    牡丹提议道，
    伊一这种时候不应该拒绝的，因为他的能力怎么看都不适合，比起有隐藏实力的牡丹，他应该乖乖的接下这个更轻松的任务。
    毕竟在上一次对抗山神的时候，他就被对方那铺天盖地的树藤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牡丹甚至拥有击杀对方枝条的能力。
    头颅轻点，两个人达成了统一意见。
    在心中第三声倒计时到来的时候，飞快的扑了出去。
    由于运动过于剧烈，伊一耳旁似乎还听到了牡丹的衣服线条崩断的声音，毕竟那种高定的衣服本来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里面。
    他们距离供桌足有30米的距离，在两人冲到一半，冲到了黄色颜料蔓延的地带的时候。
    石像手中的玉净瓶里原本沉默的树枝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身形暴涨，变成了他们所熟知的怪物。
    和上一次不同，伊一明显从这东西身上看到了情绪的颜色，不像之前缠着他的那东西那样若有若无。
    这完全就是一个有感情的生命体。
    道路两旁的桌椅上原本摆放着的水果突然都爆裂开来，里面的果核瞬间抽条生长。
    绿色的捕猎者从两旁向他们包夹，更别说正前方如同巨蛇一般朝他们袭来的主体。
    伊一一股劲的往前冲，丝毫没有在意其他的干扰，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牡丹处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包，里面的那个玉石铃铛还没有转完冷却，
    旁边的牡丹满脸的严肃，她手中的发簪微微发着亮光，在光芒升起的一瞬间，周围的藤蔓全部都迟疑了。
    生长一下子，没有了方向，
    而前方那条绿色的“巨蛇”，在牡丹直接挥舞着发簪刺来的时候也进行了闪躲，没有选择和她硬碰硬。
    “快点！”
    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伊一看到那绿色的巨蛇分裂开来，变成了三股，从各个角度对他们进行攻击。
    它们就是不和牡丹硬碰硬，武器只有一把，在一手围魏救赵的打法下，牡丹也护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