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冗文集 - 佛缘

    一
    外婆信佛，母亲敬佛。
    在母亲的小阁楼上，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她天天早起烧三炷香，念三次白衣神咒，磕头拜佛三次。
    镇上有好多庙宇、佛堂：东岳殿、七星殿、城隍庙、杨府殿、宝戒堂她到了耄耋之年，还经常到那些佛堂庙宇念经吃斋饭、拜十日佛、还连环愿
    母亲的信仰从小就受外婆的影响。
    外婆的家在古镇的西大街关帝庙斜对门，关帝庙的旁边有一座尼姑庵，主持是宁波师太。我外婆和外公原籍是温岭市（太平）人，因为都是外乡人，生活习俗和语言相近，又是邻居，更重要的是外婆信佛而且虔诚，所以她俩的关系甚密。母亲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上面有两姐姐，大姐得了疟疾，少年夭折，下面有三个弟弟。她小时候常常在对面的佛堂里玩耍，庵堂里有一个小尼姑比她大一岁，她俩相处得很好，青灯礼佛，耳濡目染，渐渐地，母亲和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
    母亲到了上学的年龄，外公让她上学。那年头，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很少，何况女孩子，更是凤毛麟角。她的邻桌是一个调皮的男生。有一天，他的一把雨伞不知道被谁弄坏了，他赖她，要她赔，老师也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罚站在一边，母亲小时候的性格很倔犟，受到诬陷，心里她感到非常委屈。放学她不敢回家，害怕外公责骂，跑到对门的尼姑庵里避难去了。
    宁波师太把这件事情婉转地告诉了外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想劝劝他不要责怪女儿。
    出人意料，他听罢却笑着说：“不就是一把雨伞吗，我赔他一把就是了。让她回家吃饭，不用怕，我陪她去学校。”
    雨伞赔了人家，母亲受到很大的委屈，发誓不再上学了，就这样，辍学了。
    幸亏在那时学的一些字，到了六十年代，在镇郊的盖竹村开代销店的时候用上了，开发票、记账，后来，代销店撤了，不用动笔了，她把原来认识的字渐渐忘光了，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她一直后悔当初不听我外公的话，如果不辍学，自己的命运肯定不一样，也许现在是一位退休国家干部，可以享受养老金待遇。
    辍学之后，她感到非常自由，有时候上山砍柴，自家烧不完，剩余的柴禾拿街上卖；有时候到水田里摸田螺，她很内行，每次都能摸一篮子，上街卖了，自己存钱；有时候，在棉花店搓棉花条，她手巧，搓得又快又均匀。西街有两家店铺，都争着要她搓棉花条，她想了一个办法，上午给一家店铺加工，下午给另一家店铺加工，照顾两家的生意，大家都高兴。那时候，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攒的私房钱不少。
    她很喜欢看戏，特别是越剧，一本不落，有的好戏，她重复看，都能把台词背下来。在我童年的时候，母亲常常一边做花边一边给我说戏文，她熟悉的戏文好多：碧玉簪、白蛇传、红楼梦
    二
    母亲的信仰对我的影响很大。
    1963年，我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县中学。上第二学期的时候，近视得厉害，我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必须配戴眼镜。那时，配眼镜要到温州市区，一副眼镜八元钱，加上来回的路费，这笔费用可不是小数目，把我们难住了。父亲意见不用上学了，读书没有用处，不如学习做生意，要不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可以养家糊口。母亲深知辍学的代价，她希望我继续上学。犹豫之中，母亲让我去凤凰山上的城隍庙去烧香求签来决定此事。
    我记得那天是学校注册的日子，天落小雨，我约邻居小屠一起去，他是同班同学，我们带着雨伞一起上山。到了城隍庙，我烧香磕头，请城隍庙的道长给我求一支签。老道长，苍髯皓首，鹤氅道袍，他问了我的姓名、住址、所求何事，来到神龛前，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把签筒在燃烧的蜡烛之上转动三圈，再摇签筒，一会儿，一支竹签，渐渐地从筒中出来，第29签，诗云：
    第29签上上陶公致富
    贺君一片好前程
    出入求谋事事成
    人似中秋明月朗
    财如杨柳遇春荣
    我看不懂，请他给我解读。他看罢，捋着长长的胡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好签，上上签！孩子，从此诗寓意，还是读书好啊，读书才有好前程，这可是神灵的旨意，不可违背哪。”
    我听罢，道了声谢，和小屠下山。
    学校就在山脚，在学校的北面围墙底部有一个小洞，图个方便，我俩就从小洞里钻进去，到学校缴费、注册入学。
    文化大革命运动使我们这一代人集体失学了而且面临的唯一的出路是上山下乡，到边疆去。去不去呢？家人和亲戚都没了主意。说实在的我哪里也不想去，可是面对困难的家境，兄失业在家，妹还小，我犹豫了，去与不去，在我心灵的天平上，处在平衡状态，哪怕一边落下一只蚊子，也能失去平衡。
    母亲犯难了，唯一能做的是去求菩萨。
    那时，宗教活动作为迷信活动被禁止，破四旧运动把泥胎佛像都毁了，佛堂、庙宇也荡然无存，上哪里求菩萨？连尼姑都还俗嫁人了。
    母亲和还俗尼姑雪英师姨商量：“您看，如何是好？”
    她神秘地说：“求镬灶佛，听响卜（卦），很灵验的，必须有三位异姓的女人一起求才行”
    一个黄道吉日的深夜，在外婆家中，她、外婆和雪英师姨在镬灶佛前，烧香点烛，磕头之后，将我的姓名、祈求之事述毕，在灌满水的铁镬里用饭桨把水搅出漩儿，让饭桨在水流的惯性下自由漂动，等它停住后，饭桨头朝西，她们按它指引的方位，前去探听。
    夜深人静，她们过了西门桥，路过木器加工厂的时候，发现里面灯光还亮着，好像在开会，领导在兴奋地说：“这次外出包工，肯定能赚钱！”
    听到这一句话后，她们继续前行，发现前面路边有一个窗户亮着灯，走近了。
    “太晚了，赶紧睡觉，明天起早赶路去喝喜酒呢！”
    回来之后，她们把听到的话和所求的事情联系起来分析，然后下结论：“好卜卦，还是去的好。”
    母亲告诉我：“孩子，我们求菩萨了，还是去的好！”
    我想：年轻的时候去历练几年再说，也许还能回来，哪怕是逃回来！既然有神灵的隐示，我抉择去黑龙江梧桐河农场。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坏事变好事，我在农场干了两年多，很幸运，被选拔去哈尔滨读书；好事变坏事，几年之后，政策变了，知青可以返城了，我却失去了返城的资格。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黑龙江涤纶厂工作，干了六年。
    在黑龙江待的年头多了，心想：继续待在那里不甘心，因为那里的生活环境不及家乡，调动吧，没有理由而且家里没有实力和特殊的人际关系，难如登天！
    留在黑龙江呢还是调动回老家？在这人生重大问题上，我又一次处在犹豫之中。
    母亲劝我：“求菩萨吧，早做决断，老大不小了，别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给耽误了。”
    我记得，那天我约支边的朋友老刘、小陈一起到西象山杨府殿，神爷很灵，求签问问自己的前程。
    老刘许愿：调回到老家的雁荡山林场工作。
    小陈许愿：当兵退伍回老家。
    我许愿：想调回老家工作。
    我们烧香拜了杨府爷，默默地祈祷之后，摇筒出签。
    我摇出一支上吉签：
    第49签上吉班超封侯
    为往年来运未通
    行船又遇对头风
    如今来问前程事
    说与寻常大不同
    按照诗意，我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只不过困难重重。
    我们都求得好签，很高兴，但是，我心里犯嘀咕：天下真有神灵吗？
    俗话说：信其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
    求签的结果在我们心理上已经产生影响，我们将要为自己的愿望去努力。几年之后，一起去梧桐河农场的伙伴陆续返城了，有的当兵退伍回来的，有的上学回来的，大多数是病退回来的。老刘是第一个调回来在雁荡山林场工作。小陈部队退伍回到老家在氮肥厂工作。
    我为了回来，下决心在老家解决婚姻大事，为调动创造必要的条件：夫妻两地分居，人事部门才准许调动。可是，难的是有单位接收你，需要相当的社会关系才行，平民之弟，亲友中没有当官的，难哪！十年过去了，我还在黑龙江涤沦厂工作，不过，我终于在老家解决了婚姻大事。
    1979年春节，我正月初六结婚，探亲假加上婚假按规定才二十多天，妻子很争气，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又匆匆离去，开始过着两地牵挂的分居生活。
    十个月之后，妻子给我生了一个白胖儿子。
    我探亲回家，儿子打屎仗，妻子正在给儿子换尿布，我扔下手提包，抱起儿子，看着、亲着，儿子长得又白又俊，我高兴万分。
    母亲神秘地说：“你儿子是我给你求来的，在龙贡寺许下大愿：如果生下贵子，一定拜祖师为亲爷，年年前来祭拜，一直到他十八岁。”
    龙贡寺，一座名闻遐迩的道观，距离我家七、八公里，在群山之中，香火很盛，去求生、求梦、求财的人很多，都说很灵验。在我结婚之后，母亲到龙贡寺替我们许下求子大愿。妻子也信佛，理解母亲的心意，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每年正月初，到龙贡寺烧香拜佛。
    结婚之后，就是我在黑龙江度过第十二个年头，1981年春节，我探亲回家，厂领导很同情我，批准我带着商调信回老家联系工作调动的事。我学的是给排水专业，当时家乡很需要这专业的人才，到家后，联系了城建系统，也巧，遇上了几位好领导，城建委的金主任、设计室的包主任等，他们接收了我。由于寄档案写错了地址多折腾了一个来回，又赶在春节假期，耽误了一些日子，要不然，办得更快。探亲假期不够用，黑龙江涤纶厂二车间杨主任很照顾我，特意给我安排了名义上的公差：去催一下设备。
    在常人眼里，从黑龙江调回老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有思想准备，调不回去，大不了辞职，自谋出路。出人意料，我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探亲假期满，我带着调令回工厂办理调动手续。我这一辈子，最顺利的事情就是这次调动工作，竟然如此顺利，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冥冥之中，难道真有神灵在保佑我？！
    其实，因缘也，因为缘起，缘为因果，没有一切，靠的是自己去抓机遇、去努力。
    三
    母亲敬佛，敬观音菩萨到了痴迷的程度。
    我猜测原因：其一，观世音是本土化、女性化的菩萨，其二，经常显灵，而且是她亲身经历！
    一天早晨，母亲起床穿衣时，发现佛龛里的观音菩萨转身了，原来是朝南坐北，现在是朝东坐西，她被惊呆了，菩萨显灵啦！小阁楼，平常没有人上去的，神龛设在高处，小动物是不可能上去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是菩萨高兴？还是告诫？
    她急匆匆找邻居阿婆讨教，邻居阿婆懂佛家礼仪，思索之后问：“你许过愿，还了吗？”
    母亲许的愿很多，仔细地想了想，猛然想起，曾经许诺：一笔香金101元钱，捐给成忠寺建设观音殿；另一笔21元钱，捐给白石镇观音阁塑造观音佛像一只手的费用，有些日子了，还没有把香金送过去。
    当天，她备了供品，先去虹桥镇的成忠寺。
    在一个路口，她坐的三轮车差一点和公交汽车碰撞起来，把她吓坏了，心想：阿弥陀佛，幸亏菩萨保佑。
    公交车司机埋怨三轮车司机违反交通规则，下来要教训他。
    母亲下车过去拉架：“幸亏菩萨保佑！两车没有相撞，人也平安，算啦，都怨我坐三轮车的缘故。”
    纠纷平息了。
    到了成忠寺，礼佛之后，交了拖欠的香金，并在菩萨面前表示深深的歉疚，求了签。
    寺里主持解读签诗之后，问她：“你家供奉的观音菩萨转身了，对吧？”她连忙点点头，感到惊奇：神了！他怎么知道？
    她离开成忠寺，急匆匆赶到白石镇的观音阁，礼佛之后，交了拖欠的香金，求菩萨宽恕。
    黄昏，母亲回家，直接去找邻居阿婆：“许的愿都还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了愿，回去看看吧。”
    母亲小心翼翼地上了小阁楼，不敢正视菩萨，跪拜之后，抬头仰视，她被惊呆了，菩萨已经转过身来了！
    这事过后，母亲更加笃信菩萨了。
    母亲的长生牌子设立在成忠寺。
    有一天，寺里通知她把照片送过去，她想找四枚图钉固定照片，可是，翻遍了抽屉才找到一枚，她小心地用红纸把它包好，心想到那里再讨三枚图钉。到了寺里，一番礼仪之后，当她把小纸包打开的时候，里面竟然有了四枚图钉，以为看花了眼，数了数，正好四枚，她惊呆了，菩萨所赐，赶紧给观音菩萨磕头拜谢，用图钉把照片按在长生牌子上。
    普陀山是中国四大佛山之一，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地。
    拜谒佛山是信徒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母亲随老年旅游团到普陀山去拜佛。到了梵音洞，老伙伴们都老眼昏花，嚷嚷着什么也没有看到。
    母亲在一边合掌默默祈祷：“观音菩萨，您显灵吧，让信女瞧一眼！”当她举目望去，飘渺之中，观音大士在石壁上浮出，她激动地跪拜在地，喊了出来：“观音菩萨现灵啦！阿弥陀佛——”
    老伙伴们围过来，七嘴八舌：“看到啦？”
    她点点头，为了证实自己看到的菩萨，她继续祈祷：“观音菩萨，您再显灵一次吧！”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洞穴深处，又一次看到观音菩萨，手执拂尘，轻轻一挥，消失了。母亲见佛是诚敬所致，心不离佛，佛不离心，人要是修到清净心，想见佛时就见佛。
    普陀山拜谒回来之后，母亲对观音菩萨更加崇敬。
    我拜谒过五大佛山。
    普陀山，是我拜谒的第一座佛山，而且去了两次。第一次去的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的，儿子才六岁，游遍了全山大多数的寺院之后，听说岛的最东头还有一寺，叫梵音洞，有佛缘的人可以看见观音菩萨现形。离开的那天早晨，我约了一位同伴，跑步到了那里。
    梵音洞紧贴海平面，涨潮，海水淹没了山洞，退潮，露出深邃的洞穴。我站在对面的桥楼上，揉揉眼睛，努力地去辨认，可是，没有看见，我心诚，但是没有佛缘，只听见潮头撞击洞壁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木鱼敲击声；海浪拍打着洞壁，涛声啸音回荡，绝妙的声音，仿佛有千万人在诵经，震撼着我的心灵！
    佛经上说：佛以大事因缘出现于世。
    观音菩萨在汉人心目中有崇高的威望，在白族人的心目中，也奉若救星。
    传说，很早以前，在云南大理古城外，敌军来犯，观音菩萨化做一位姥姆，背驮巨石来到大理城门外，敌人一看髦耋之人都有这样的神力，被吓退了，就这样，菩萨保佑了大理城的生灵。
    在雄伟苍山山麓，有一处观音塘。
    在美丽的洱海里，有一座小普陀，面积只有100平方米，高12米，为石灰岩的小岛，其形状似一颗金印浮于水面。相传是观音大士辟大理留下的镇海之印。岛上怪石林立，树木繁茂，苍山白雪相映，洱海碧波倒影，颇似神话传说中的普陀山。
    一座小巧玲珑的观音阁，香火鼎盛，神雾缭绕，仙风徐徐。我在那里烧香拜佛，祈求平安，求了一支签：
    第23签上上天理人心各自明虽逢陷阱路常平
    吉人自有逢君子话到投机喜气生
    后像人心合天心福禄自来临
    世德原傅旧声名重古今
    断 功名显达家宅平安
    婚姻和美公讼释然
    求才有利病遇良医
    田畜大旺谋望皆全
    语 大吉大利
    求得此签，我心里非常高兴。为人处世，要远离名利，平安无闻就是福也；把世间一切事情看淡，不起贪念，万般随缘而过。
    佛说：名闻利养，破道人皮，皮者戒也；再破道人肉，肉者定也；再破道人骨，骨者慧也；破道人髓，髓者无上菩提。
    四
    母亲心中有佛，凡事放心。
    可是，发生三件令我们儿女担心的事情：
    一天深夜，小偷从一楼的小窗户爬进来，把店里的香烟和钱匣子偷跑了。平常夜里，稍微有一点动静，她就会被惊醒，可是，那天她熟睡了，浑然不知。小偷没有上楼，她的积蓄和金银细软放在楼上，假如小偷上楼，钱财被偷事小，老人被吓事大，甚至有生命之虞。
    她说：“阿弥陀佛，是观音菩萨保佑了我！”
    一天晚上，母亲去集贤巷的公共厕所，天黑，厕所门口横着一条铁管子，把她绊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以为没有大碍，照样干家务活，洗衣服时，感觉不适，到医院检查，诊断三条肋骨裂了。
    事后，她说：“菩萨保佑，不然的话，摔得头破颜裂、缺胳膊少腿如何得了。”
    2004年“云娜”强台风来了，风力在12级以上，登陆地点在乐清湾，我们动员她离开老房子。那房子估计有百岁了，又旧又破，地势又低，每次台风都水淹。我们很担心她的安危，劝她到我们的楼房里躲避台风。她坚决不去，以为有菩萨保佑，不会有危险，甚至没有转移放低处的物品。
    她说：“河都见底了，哪有水灾，要是被水淹了也高兴。”
    果然，强台风肆虐了一夜。暴风中，我感到整座楼在摇晃，大雨倾盆，洪水泛滥，水淹没了很多街道，母亲的老房子被淹了，水深过腰。
    翌日早晨，邻居不放心敲门喊她，不见动静，以为老太太出问题了，赶紧给我们打电话。我妹夫先到那里，敲了好长时间的门，才把她叫醒，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睡得那么沉。
    她侥幸地说：“要是醒着，说不准要出什么事，还是菩萨保佑！”
    我赶到那里，帮着处理了灾后的事情，感到奇怪，歪斜欲倒的危房在罕见的暴风雨中岿然不动，奇哉！年迈的老太太竟然安然入眠？！
    母亲耄耋之年，鹤首童颜，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她虔诚信佛，修善之心，心境好身体自然好，她依旧经营着那一爿临街老店，店面虽小，但干净利落，价廉物美，发黄的营业执照早已过期，既不用年检也不要纳税，成了国家特许商店。她不会打算盘，也不会用计数器，全凭心算，很少有误差。她经营小店不是为了生计，而是一种勤劳习惯，享受着生活乐趣。
    我打趣地说：“姆妈——我们要给您老申报吉尼斯记录：最年老的商店女老板。”
    我们兄妹几个都希望她歇业，可是，她不愿意，只要她愿意我们都顺着她老人家。
    俗话说：千孝不如一顺。
    记得那一年，妹妹已经上小学，有一天，母亲很忙，吩咐哥哥熬粥，吃饭的时候，妹妹发现粥里有麦粒，她感到奇怪，用筷子夹出来抛在地上。我们浑然不知，喝着粥，妹妹夹出来好几颗麦粒之后，被母亲发现了，看到她糟蹋粮食，生气地说：“都能吃，不要挑挑拣拣！”
    这时，一只小鸡跑过了来吃了几颗麦粒，不一会儿，倒地挣扎而死，见此情形，都惊呆了。
    哥哥已经吃饱了，我也吃了一碗。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问我哥：“你用什么东西盛的米？”
    “大木桶上面的木盘子。”我哥漫不经心地回答。
    米桶放在楼上大木桶边上，那里经常有老鼠出没，母亲把老鼠药放在木盘子里诱杀老鼠。我哥高度近视眼，他顺手把米倒在木盘子里，然后倒进锅里。
    母亲一听吓得脸色铁青：“那里放的是老鼠药！”她一把夺下我和妹妹的碗，惊恐地说“快去医院！”
    母亲领着我们兄妹仨急匆匆来到医院，洗胃处理。家里除了父亲还没有回来，我们四人，都喝了毒粥，老天有眼，菩萨保佑，逃过了灭门之灾！是妹妹救了我们，是那只小鸡的死警告了我们。
    母亲告诫我们：“无论什么时候，不管用什么盛东西，一定要把它翻过来检查，因为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母亲礼佛学佛，慈悲为怀，助人为乐。
    她好管闲事，街坊上，常常有人为一句气话而吵，为一个硬币而争，有的人为几块钱而吵架，她就掏腰包把事情摆平；有的人动手打起来，她也敢上去拉架，路人都替她捏一把汗，争执双方看到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夹在中间，下不了手，怕伤了老人，纠纷也就平息了。
    小店间歇经营，上佛堂就关门，即使开着，她经常脱岗，有时上街进货、到河边洗衣服、到邻居家闲聊，不关门，熟人来买东西，先拿付钱，也有个别生人顺手牵羊的，她总是笑着说：“就当我上佛堂烧香了。”
    母亲为了家人平安，年初许愿，年底还原；要是有家人出远门，许下太平愿；要是家人经商办厂，许下发财愿每逢清明节、寒食节等，家里给已故的亲人烧纸钱、祭奠。母亲偶尔通过灵姑，将已故亲人的灵魂招来，询问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情况，询问给他们烧的纸钱收到否？
    布施是修行的第一条，母亲平日里乐善好施，如修桥补路、扶贫济困、捐资乐助，上佛堂费用，每年高达七、八千元，从不吝啬，可是，母亲的日常生活很俭朴。
    我们很理解她，也很支持她。
    母亲供奉菩萨，承事于佛，为家祈求平安，为国祈祷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