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一个人 - 【八】我低着头，在下雨的时候

    一接到西西的电话告知树出了车祸，我急急忙忙地赶往医院探视他。
    只是一进病房里，树舒舒服服得躺在病床上吃着他爸妈准备他最爱的橘子，看得我跟西西都傻住。
    不过西西很高兴得一直笑着，笑容中已经看不见乍听到树出车祸那惊恐的语气！
    他们两个还是一如往常一搭一笑着，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瞭笑点在哪的冷笑话。
    这次我也一同跟着笑，笑得很开怀，我知道自己很正常绝非他们的笑话好笑，
    而是我也打从内心得觉着『树没事真是太好了』而庆幸着。
    命运的转折往往令人诧异！
    几天后西西又紧张得拨了通电话给我「树快不行了，你快来医院看他！」
    接到电话时我还以为是她又在开我玩笑，前几天我才去探望过树，他不是还躺在病床上吃着橘子吗？
    令我不忍怀疑的是电话那端，传来世界上我最害怕的一种声音，女孩子的哭声。
    再次赶到医院后，西西脸上掛着满脸忧心却怎么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跡。
    我知道的，她总是喜欢装作坚强，她不愿意让任何关心她的人担心。
    我连忙问到她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啊！树几天前不是还好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得昨天医生忽然说他肝功能下降，可能有生命危险」西西的声音满是紧张还压抑着几分忧戚。
    『那他现在状况怎样？还好吧？』看着西西脸上的惊慌神情，我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西西摇摇头「不知道，刚刚才送去检查」
    我看着空着的病床，只能等待，让人心焦得等待。
    窗外原本就阴霾的天空，现在开始听见了阵阵淅沥的雨声，看着水珠滑在玻璃窗上，彷彿某种东西正衰微着
    「借过，借过」病床被推回到树的病房内，后面跟着树的爸妈，他们的脸上满是忧戚，眼神中回盪着挽救儿子的吶喊声。
    树躺在病床上面容显得相当平静，以虚弱的声音跟他父母说着话。
    「阿别，树想要跟你说说话」树爸爸的声音不如以往的爽朗，有些欲振乏力。
    『嗯，好』我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伯父伯母。
    「嘿十八啦，这下惨了，我好像快不行了」即使到了此刻，树依然不改他爱说笑的习惯。
    『别说了，你先跟西西聊吧！』我望向正在门外来回跺脚的西西。
    「不要，我不想看到她难过的脸，我怕我会捨不得」树也看向门外，但立刻别过头去。
    「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没有勇气看她最后一面」树说着，我静静的听着，他紧紧抓住我的手。
    「帮我好好照顾她，我真的很喜欢她，可是我再也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幸福快乐」树说着，我静静聆听着他最后的託付。
    「最后，我有句话要送给你」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
    「你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树笑了起来，那姿态像极了树叶一夕凋落的凄冷，那声音秋风般的萧颯。
    「爸、妈…」树望向一旁的伯父伯母，我走出病房门外，不忍心插入他们一家人最后相处。
    我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哭声，我赶紧拉着西西的手跑向病床，树的爸妈伏在他身上哭着。
    顿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对于死亡我认识不深，只呆滞得盯着病床旁的那台仪器，正如同电视情节一般
    那心律线逐渐缓降成一条死寂的水平线，在萤幕上滑动，给人感到完完全全的静止。
    『树他要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他没有勇气看你最后一面，请你原谅』我再也忍受不住满溢的情绪，朝向西西哽咽地说着。
    西西再怎么坚强，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我只能站在一旁一同静静压抑着，一面陪着她跟伯父伯母哭着。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成一片，一阵阵酸意渗入我的眼睛，我一直揉一直揉，越揉越溼，泪水最终还是漫涣了我的脸庞！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替西西撑着伞，西西她却推开我执意要一个人淋雨！
    「这样子其他人就不会发现我在哭了」她倔强得说。的确，此时谁也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可是，这种感觉好难受好难受，感觉这世界已经再也不同了，变得好奇怪，我整个人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西西边走边大哭着。
    「你不要管我，我会好好的，只是我承受不住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跟这么残酷的现实」西西抬起头，仰望着天，水流淌过她的两颊。
    「我以后再也不想一个人低着头，在下雨的时候」西西的哭声越来越小，我知道她正在撑起心中的坚强，努力不让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