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 第539章打哑谜

    这样看来，梅内伊哪里是什么猜测，基本上已经将神族内奸所干的大事情都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悲哀的是，饶是人类中到处都是怀揣着各种小聪明和精明如鬼的所谓“精英”，却都对自己身边最大的敌人、也是整个人类族群的天敌，视而不见，而且很可能在神族内奸的鼓动之下，不知道已经干了多少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
    冷汗沿着唐福的后脊背一路流淌，很快就打湿了他后背上的衣服。
    他缓缓回过头，目光从一干小伙伴的脸上慢慢看过去。虽然这一年多他们都在塞鲁斯这个荒僻之地，但是并未与世隔绝，各种各样的消息也都不比唐福知道得少多少，顶多在时间上略有延迟而已。唐福能想到的，他们一样都想到了。
    此刻，小伙伴们脸上的表情也都很难看，呆若木鸡、五雷轰顶、纠结彷徨等等一个都不少，显然大家也都想到了自己、乃至家族和国家未来的前途——那简直就是漆黑一团的暗夜，看不到一丝光明的迹象，更要命的是绝大多数身处其间的人们还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之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的来临，还都在忙着自相残杀、争权夺利、排除异己，还都在做着一统天下的美梦！
    要说包括唐福在内的五个人中，唯一算得上有资格、也勉强算是有一点点能力能够干预这种大事件的，也就是唐福这一个种子选手了——谁让你是雷色大帝的直系后裔呢？
    没你在的话，大家伙连这个石窟都进不来，更别说预知这种惊天大事了！没准那样还更好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于是又都集中在了唐福脸上。
    那目光似乎有着沉甸甸的分量，集中在唐福脸上让他简直有不可承受之重，就连大大的脑袋都快要耷拉了下来。
    是啊，唐福之前从未将什么国家、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的前途命运之类的大道理放在自己的心上——用他的话来说，那些关我屁事！
    他不过是个孤儿，逃出希玛城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惹了不该惹的人；机缘巧合拜了柯仕仁为师，是为了有点自保的能力；阴差阳错进入射月原中，努力经过一关关的考验，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被人丢出射月原，在疏影城中搅风搅雨，看上去无比威风，但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终也就是想拉那几个帮过自己的人一把而已……
    平心而论，帝国、种族的前途这种事情他真的没有考虑过。如果不是师父在进入石窟时的束缚空间里言之凿凿地跟他交代了他雷色帝国皇室的出身，梅内伊就算把口水说干，他也不会买账。
    这是赶鸭子上架吗？
    唐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如此。当然，其实他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不管不顾，掉头就走，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神族真正打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凭借他现在的实力和手腕，想要保住自己和一干兄弟，并非什么太难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有艾泽拉斯权杖这么一个大杀器（只是到现在都处于隐身状态，没看到跑哪去了）！
    可是，从小的经历早就教会了唐福，侥幸是最大的敌人之一。
    谁知道神族具体的进攻时间？
    固然可能是猴年马月，但也不能排除就在不远未来的可能，也没准下一刻神族的大队人马就杀到了自己跟前！到那时，任你有滔天的本事，在种族存亡的关头也都只是渣渣，即使想要归隐山林也都只是奢望而已。
    到那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兄弟、朋友，还有魔法学院里那些尊敬自己、爱戴自己的学生们，死在神族的铁蹄之下，屠刀之下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唐福也就不是唐福了，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其实所有的选择都只不过是别无选择，所有的责任都不是自己愿意扛到肩膀上，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勇敢地面对，杀出一条血路，又能怎么办？！
    唐福抬起头，给了伙伴们一个鼓励的眼神，转过去看着梅内伊，淡淡地说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梅内伊的表情比唐福的还要淡然，似乎听到了一句很无聊的话一样，耸了耸肩，对唐福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守在这里，等着人来打开这个石窟……或者，干脆跟随着时间的脚步，慢慢化成一缕飞灰。”
    他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唐福，似乎是要把这张脸牢牢地刻在脑子里，又接着说道：“原本我以为最终的命运会是后者。近些年我根本就无法离开石窟，也不想离开……我的脑子已经乱了，不知道时间在流逝，也不知道自己是随着时间在消失，还是暂时留在了时间之河中，充当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等着被时光冲刷成粉末……最后，我都搞不清自己是谁，压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这也挺好，只要不去想，一切都还马马虎虎，都可以接受……”
    空气中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没人有心思说话，心软的人，如游霞儿和吉仁谢，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漫长而孤寂的时光，堪称世上最剧烈的毒药，让人生不如死。可问题是，还让你一直死不掉，一直到你都忘了自己是谁。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有着明确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是什么。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意识和思考的能力，跟无知无视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如魔兽这样的智慧生命，都早已脱离了动物的范畴，只是跟人类的种族不同而已。唐福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貌似平静的梅内伊。而后者则是满脸的笑容，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能将困惑的目光轮流在一老一少两个人脸上来回打转，揣摩着他们此时表情下面蕴藏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