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 第444章比猪肯定要强一点

    柯仕仁却不知道这一切。此刻他其实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从苏瓦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径直走向最近的皇宫内城大门。
    内城只有东西两个门，并且刻意错开了外城城门的方向。
    苏瓦所在的复国起义军总部就是内城西门外的一个独立的院落，原本属于一个混得还可以的阑珊城土著，这个院子是他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距离内城也就几步之遥，位置及其优越，不知怎么被复国军收了来当做总部。
    阑珊城城西这片区域是大部分普通老百姓主要的生活居住区，相比城北的繁忙、城东的热闹和城南的幽静，这里才是真正的世俗世界，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五行八作、青皮流氓，什么样的人都有。
    若非如此，复国军、包括苏瓦，也不可能隐藏得这么成功，早就会暴露在法罗的眼皮底下。
    柯仕仁的方向就是内城西门。他不知道，当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内城西门时，阑珊城已经爆发出了剧烈的骚动——但都距离内城西门很远，加上刻意控制的规模，每一处骚动其实带来的混乱和喧哗都传不到这里来。
    他也不知道，复国军选择的帝都那些要害位置，往往都是法罗手下势力比较薄弱的地方，需要法罗不断抽调其他地方的人手补充进去，才能抵挡得住复国军的冲击。
    抽调人手的地方，当然也包括负责内城防卫的外围力量。
    柯仕仁同样不知道，就在他快要接近内城西门的时候，复国军最大的一波冲击力量已经开始了对内城东门的攻击。跟其他地方不同，内城东门外的复国起义军堂而皇之地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并且雄赳赳气昂昂地摆出了大兵压境的阵势，全然不顾周围普通民众不理解的目光和各种不友好的动作，以及飞速从各处、主要是内城西门那边抽调来的法罗手下。
    虽然这支力量已经是复国军能够拼凑出来的最大规模的队伍了，但相比源源不断赶来的城卫军、巡检署的士兵差役，他们就像是高大树木下方的小草，越发显现出自身的瘦削与弱小。
    唯有气势，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是他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们今天来这里，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
    这些事情，柯仕仁统统不知道。
    他或许听到了一些令人心悸的响声，也可能闻到了淡薄的硝烟的味道，但是却没有在意。因为此刻在他心中转动的念头，跟那些内城东门外的复国军战士一样，他也同样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所以这外在正在发生着的一切都不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甚至都没有被他自己的感官传递到大脑中。
    内城的外围防卫以前是由忠于皇室的血卫负责，当然那个时候一切都跟现在不同。
    皇帝陛下还很年轻，他的两个兄弟还都身居高位。帝国虽然历史悠久且庞大无比，却还没有老态龙钟，仍旧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进取精神。阑珊城流血夜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对于内城防卫来说，就是血卫龟缩到了内城里头，至于外围则主要是由巡检署负责了。
    正如前面说到了，大量巡检署在内城西门的人手都被抽调走了，只剩下一小部分。
    但是这个“一小部分”的数量级数也是针对同等的组织，而不是柯仕仁这样的孤胆英雄。
    对于他来说，这些讨厌的苍蝇，还是太多太多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战斗。
    久已干涸的战斗激情流淌在前护国魔法师的每一根血管之中，虽说多年前因为重伤的缘故他的实力从大魔法师阶位跌落到了中级魔法师，然而可以说柯仕仁是这个帝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中级魔法师，虽然魔法阶位跌了并且再也修炼不上去，但曾经属于一个大魔法师的经验、眼光和纯熟的魔法操控能力却越发炉火纯青。
    因此一开始的战斗，根本称不上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一个人对一群人的屠杀。
    巡检署者，不过是阑珊城地方治安部门。
    俗谚有云，一流汉子进禁卫军，二流汉子进城卫军，三流汉子才进巡检署，可见巡检署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和战斗力如何了。
    近些年来文恬武嬉，帝国军制、文治均是一塌糊涂，就连帝都的治安形势也都一边倒地向深渊滑了下去。
    这个跟巡检署绝对脱不开干系。
    别说三流的汉子，就是正经人家的男丁，又有谁家愿意送进巡检署吃公粮？
    愿意进巡检署维护地方治安的，竟然大都是阑珊城里的地痞流氓，青皮混混，甚至有在外省犯了事的流窜犯混进巡检署的例子。
    这样的人来绥靖地方，阑珊城的治安能好起来的概率大概跟大夏天下雪差不多了。
    也就是在内城外围当差，法罗相爷还特意优中选优安排了一批精当的人手作为核心，并且即使在紧急的情况下，也没有把这些人完全抽调走。
    要不是这帮人镇得住，恶形恶状的柯仕仁早就把守卫内城西门的巡检署士兵给吓跑了——
    听上去一个人吓跑或者屠杀一群人，颇有些不可思议，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巡检署的士兵既无丝毫信仰信念，又无任何组织操练，绝大多数流氓混混加入巡检署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甚至只是想披一身虎皮好吓唬吓唬老百姓而已。
    但是在法罗手下的羁勒之下，围上来的一百多号人虽然死伤累累，却一时还没有崩溃，并且在几个凶悍之徒的带领下，已经有部分士兵已然靠近了柯仕仁。
    魔法师被战士近身绝没有好果子吃，这个定律除了对唐福这个怪胎不起作用，对任何一个兰德大陆上的传统魔法师都是铁律，柯仕仁当然也不例外。
    况且他也是位老人了，虽然魔法力储备仍然很雄厚，但肉体上的疲劳却无可避免——就是一百多头猪排着队不反抗让你杀，那也是件挺累人的事情，何况巡检署的士兵比猪肯定要强一点，那些青皮流氓一旦激发了凶性，短时间内也还是能够爆发一定的战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