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雾

    唐福散去隔音结界，对之前一直呆立在外面不知所措的四位长老说道：“诸位，请擦亮你们的眼睛，见证精灵之森最为神圣的一刻。”
    唐福挥手将漂浮在空中的圣物尘埃聚拢起来。在刚才那段时间里，圣物一直在不停的发散出白色光点，几乎充斥了整个生命泉区域，正在快速向生命池上空覆盖。而生命泉上方的光点已经如同翻翻滚滚的白雾，将生命泉眼遮盖了起来。
    尘埃白雾化作战铠将唐福整个包裹起来，他的头上是白雾形成的荆棘王冠，手上拿着白雾权杖。四位长老瞪大了眼睛，这个形象早在唐福刚刚进入精灵之森时便出现过，便是以伊利亚特战记史诗作为背景的精灵王形象！
    作为对神迹最为敏感和记忆深刻的祭祀长老，蒙塔里最先反应过来，立即低头跪在了唐福身前，向神灵的代言者，精灵之王致以最崇高的礼节。跟着艾德林，曾基，阿马德里先后心悦诚服的跪在了精灵王面前。
    而唐福根本顾不上理会他们，他面色凝重的挥动白雾，小心翼翼的向爱丽丝飘过去。乳白色的小光点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飞快的扑向爱丽丝，如同失散的孩子扑向久违的母亲，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连唐福看得都颇为眼热。
    白雾扑向爱丽丝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用唐福有任何的动作，于是他便停下手，目光复杂的看着正在飞快融合白雾的爱丽丝。渐渐的爱丽丝的吸收速度已经跟不上白雾涌过来的速度，形同实质的白雾将爱丽丝包裹在其中，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茧。
    唐福极力想要看清白茧中的情形，却惊讶的发现爱丽丝的翅膀正在一点点的离开她的身体，同样化作白色的光点包裹着她。
    精灵女孩降生伊始拥有翅膀的情况，虽然不能说绝无仅有，但却实在是异常罕见，一般都会被视作族群将要振兴兴旺的标志。但是无论这双翅膀如何被珍惜爱重，到了它们的拥有者成年的时候却必定会从身体上脱落，成为一段永远的传说被传颂许久。
    唐福已经知道了这段典故，却没有想到爱丽丝的圣女之路如此残酷，除了他所说的那些代价，居然同时人为加速了她的成年过程，使得她要承担稚嫩的心智与成熟的身体之间巨大的撕裂。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脱落的翅膀无法再长回身体，就像雪花没有办法从地面再飘回天空，只能在泥泞的烂泥中化作一滩水迹。
    在氤氲的白色雾气中，生命泉水突然如同受到了某种刺激，原本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缓慢的滴水速度陡然加快，一滴连着一滴飞快滴落，渐渐连成了一条线，再由细线逐渐加粗，在精灵眼中比金子还要宝贵一万倍的生命泉水飞快的聚满了下方的石盆，再从石盆中溢出，打湿了干涸已久的生命池。
    唐福感到手中的圣物传来一种极为迫切的渴望，那是生命对于自由与繁衍的渴望，也是种子对于土地和阳光的渴望。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把这十几年的叹息一次用完了。随后用力一挥手，将圣物远远的扔了出去。
    最先看到他的动作的是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艾德林，他几乎要惊叫起来——自古至今，博学的博学长老阁下还没听说过任何一个时代，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精灵族的圣物——之所以没有叫出声，是因为精灵王在扔出圣物的同时开始吟唱一段冗长的咒语，或许“伟大”的精灵王此举其实别有用意？
    一段段优美动听的如同歌剧咏叹调一般的咒语从唐福口中“唱出”，即使是对艺术以及一切美的东西孜孜不倦追求的精灵长老们，也都无一例外的被迷住了。但就算是精研古精灵语的蒙塔里，和掌握精灵族所有典籍的艾德林，也没有办法全部听懂唐福的咒语。
    长老们只知道，他们在“歌”里听到了森林的前世今生，歌声给他们展开了一幅宏伟壮阔的画卷，广袤而荒凉的大地上，渐渐有了绿色植物的身影，从卑微的小草，到低矮的灌木，再到一些并不高大的树木，绿色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伟大画师，兢兢业业的努力将大地涂抹上深深浅浅的颜料。
    直到某一天，绿色的植物连成了片，变成了一块厚厚的毯子，将大地的荒凉与寂寞全部遮盖起来，生机勃勃的森林如同一只装满了水的杯子在无意中被打翻，迅速浸透了它所经过的所有地方。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在森林中繁衍生息，共同构建了一个充满生机脉动、却又安静优雅的世界……
    唐福如果知道长老们的体会，一定会呕血三升，妈妈咪的，老子在这里做苦工，却便宜了你们这帮老不修。他一边在脑海中翻看着黛尼娅留下的资料，生怕一不小心念错了一个字符，导致前功尽弃；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咒骂着月神，搞什么飞机啊，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复杂的上古精灵语来编写咒语，还非得用神力吟诵，真是劳心又劳力啊……
    精灵族的圣物，也就是生命树的种子，在唐福的“歌声”中飞快的钻入了地下，在众人看不见的地底世界里，迅速的延伸出无数的根系，开始在生命池的下方构建自己的王国。然而在土地的上方似乎存在着一层隐形的障碍，生命树种子不敢越雷池一步，丝毫没有破土发芽的倾向。
    唐福头戴荆棘王冠，手持白雾权杖，身披战铠，一边吟诵着咒语，一边向圣物落地的地方走去。白雾如同沉默的军队，翻涌着跟随在他的身后。爱丽丝的身影在雾中显露出来，她似乎突然长大了，身材已经与普通精灵差不了多少，而且翅膀也不见了。
    然而爱丽丝却依然漂浮在空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托在她的脚下。她双目紧闭，显然还没有从觉醒中清醒过来，但和唐福一样，她也头戴着白雾凝成的花冠，身披着白雾法袍，异常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