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干涸之泉

    森林愈发密集起来。
    一片片的天空转变为斑点状的孔洞，再往后居然已经看不到任何天空，树木的枝条将所有的缝隙都填的满满当当。触目所及，只有墨绿、深绿、浅绿或者嫩绿的颜色。然而奇怪的是，虽然没有天光，但唐福的视线却没有受到影响。
    有一种绿色的光芒浮现在空气之中，将前后左右映照的纤毫毕现，虽然只能看到很短的一段距离，却绝不使人觉得视线受阻。
    树木自动的避让着前行的一群人，但唐福一直觉得长老们应该有更便捷一点的途径到达生命之泉，只不过顾虑到自己，还有圣物的原因，他们宁可步行去。也许这样看上去更加庄重一些？唐福在心里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可以，他宁愿长老们背着他，或者拎着他，即使把他当做一件不太重要的行李，只要能够快一点到达目的地。自从第二次见过黛尼娅之后，一种紧迫的感觉如同紧紧追在他身后的恶狼，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八瓣，好快些完成这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倒不是他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拯救这个世界，承担起黛尼娅口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历史责任”，而是他想念那些朋友，希望能够尽快见到他们，也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产生误会，与人火拼导致伤亡。那样的话，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力量啊力量，这才是眼下能够起到作用的决定性因素！不光是掌握精灵这支强大的战力，还有他自己的力量，不论是武技还是法力，越多越好，越强大约好！
    路再远，也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艾德林停了下来。唐福的眼前出现了一堵由坚硬的铁黎木和各种各样的荆棘组成的墙壁，这次植物没有像之前一样让开前进的空间，而是坚定而沉默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阵低低的吟唱声从艾德林的口中流出，在唐福听来，与其说博学长老吟唱的是魔法咒语，还不如说他在用精灵古语吟唱一首悠长而又凄婉的离歌。
    荆棘缓缓退去了，铁黎木收起直刺天穹的尖锐枝干，如同谨慎的卫兵一样侧身让开一条小路。
    艾德林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唐福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走进了那条在植物组成的墙壁上开出的小路。他感觉到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而且这种呼唤也被圣物种子接受到了，它在他的手心里不安的挪动着，间或无意识的散发出一丝丝的律动。
    每当这种时候，铁黎木卫兵便将长剑一样的枝干猛地收紧，似乎是在向圣物致以最崇高的敬礼。而荆棘则是一阵混乱的抖动，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响。
    经历了三次这样的铜墙铁壁之后，唐福才看到精灵之森的真正核心重地生命之泉的真面目。
    那里是一个池塘，准确的说是一个池塘的遗址。池塘的面积很大，至少比唐福曾经在希玛城偷偷瞄过的那些贵族老爷庄园里的水池要大上四五倍的样子。可惜的是，池塘里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只是它的形状以及被水浸泡过的种种痕迹，证明它确实承担过储水的职责。
    池塘正中间的位置，修砌了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有个像是喷泉一样的泉眼。只不过如同池塘一样，泉眼也处在即将干涸的尴尬处境，需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流淌出一滴泉水。泉眼下方放置了一个类似脸盆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如同艺术品一样精美，布满了华而不实的花纹和装饰，一看就是精灵的手笔。
    蒙塔里单膝跪在泉眼前面，低下头去，双手十指交错紧握，抵在下巴上，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念着晦涩的祷文。曾基和阿马德里则像两根装满了哀伤与无奈的树桩子，一言不发的站在蒙塔里身后。只有艾德林开口说道：“神使大人，这就是生命之泉。”
    没等唐福回答，他便自嘲的一笑，接着说道：“或者现在还称它为‘泉’实在是太夸张了点，我们都几乎要忘记生命之泉充满整个池塘时的情景了。”
    艾德林露出缅怀的伤感神色，“没有见过的人可能无法想象，当生命池中充满泉水，粼粼的波光中荡漾着生命的清新和力量，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那种情形之下，就连站在生命池边上呼吸一口空气，都能体会到无比的荣光与磅礴的生机……”艾德林如同一个诗人一样，用咏叹的口吻叙述着令他迷醉的过往。
    唐福不得不打断了博学长老的回忆，他拍了拍艾德林的肩膀，有些急促的说道：“相信我，这一天的到来并不遥远。生命泉水和生命水池都会恢复从前的状态。”他也不管艾德林脸上那过于明显的怀疑神色，只是张开手掌，看着圣物种子正在发生的变化。
    原来圣物种子始终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绿色光芒中，但从来到生命泉所在的区域之后，那层绿光便迅速消失了，露出了圣物种子一般的本体。种子的身体上是密密麻麻的圆圈，如同树木的年轮，由于一层层堆叠，那年轮般的圆圈已经宛如实物一般凸显在种子外面，唐福甚至已经能够用指肚感受到年轮的轮廓和纹理。
    随着越来越接近生命泉，种子变得越来越热，似乎里面蕴藏了一座亟待喷发的巨大火山，熔岩正如同无头的巨蛇一样四处乱窜，恨不得立刻找到出路，将所经过的一切化为灰烬。最后唐福不得不用元力构建了一层膜壁，以便将种子和自己的手指隔离开来，以免被灼伤。
    当唐福站在生命池的中央，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生命泉眼时，圣物开始释放出星星点点的乳白色光点。那些光点都极小，像是飘荡在空中的细小尘埃，如果不是生命池依然被笼罩在植物构成的巨大天幕之下，而白色光点在绿色的背景下又异常显眼，唐福几乎都无法发现这些小小的捣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