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山河帝女花 - 第719章 纵马且歌

    百姓犹在不停的赞叹，倾城的眸光轻颤，听得身后缓缓爆出来的字眼，听得百姓念出嫁妆的名字，愈发想要掀开车帘去瞧瞧七爷在哪儿。
    但她不能。
    听闻，今日若掀起了车帘，来日是要不顺遂的。
    她便忍着疑惑和好奇，倏地却听见花车外传来蒋玉娇的声音。
    “姑娘，咱们的嫁妆真是太多了，我一路跑过去竟没能看完……我还看到一个管家，没错，七爷给你配了个管家，生怕公子占了咱们便宜似得，哈哈……”
    倾城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扣了扣窗板。
    蒋玉娇猴精一般凑上来，就差将脑袋透过窗帘伸进来，“姑娘？”
    倾城道：“见着七爷了？”
    车窗外，蒋玉娇语调立时沉了下去，“没见着。七爷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不在送亲队伍里。”说着话，好似叹息了一声，才道：“七爷也真是的，说好了要送你的，竟然躲了起来。”
    虽是责备，语气中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有的只是遗憾。
    倾城垂下眼帘，不再多问。
    十里红妆，引得百姓纷纷跟着队伍，一路走到了丞相府。原本，只是图个热闹看个稀奇。但因倾城的嫁妆实在太过丰厚，可算数十年难得一见，许多人便耐不住好奇心，想要见证这一场婚礼。
    公子玄和倾城的婚礼，很大程度上来讲，已经是建康府贵胄间的强强联合。从今往后，只怕建康府中的伉俪，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他们夫妻二人。
    新娘子停在了丞相府大门口，守门的两只石狮子今日也披上了鲜红的绸花，少了威严多了喜庆。
    车帘掀开，媒婆探进来一只手，笑眯眯开口，“姑娘，到了。”
    本是要新郎官踢轿门的，但公子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没下马来。媒婆怕又有什么变故，准备按照套路将倾城背进去就算完事儿。
    倾城没有动，大红盖头遮掩了外间的一切光景，她只能看见媒婆肥胖的白手。她将苹果递过去，塞进媒婆的手中，抬脚准备迈步走下马车。这些繁文缛节，无非是对新郎的抬高，对新娘的打压。
    但可惜，她是沐倾城，所以她不打算遵从旧礼。
    公子玄是她选择的夫君，丞相府也有她一半功劳，她站在这里，并不比任何人矮一等。她应该自己走进去，走进她所选择的生活，走进她的婚姻，走进她和公子玄的家。而非这样被人背着抱着，好一副相夫教子，低眉顺目的样子，以低姿态进入丞相府，做一根攀附大树的菟丝。
    柔柔弱弱，朝开夕败，只怜颜色。
    不，她本身就是一棵大树。
    媒婆惊了一惊，白胖的大手像是遭了电击一般，险些捉不住苹果。所幸，她颠簸半晌，终是将苹果稳稳地抱在了怀中，“姑娘……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赶紧跟老身……”
    倾城掀开车帘，迈步走出。
    大红色的盖头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引得围观的百姓，甚至迎亲和陪嫁之人都惊呼一声。
    新娘子自己跑出来了？
    众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她却浑然不惧这些目光。她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伸手摸向了她头上的盖头。
    盖头却没能被她扯下来，她纤细的手指已经被人捉祝温暖的干燥的修长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耳畔传来他温和儒雅的声音，“若兰，你跟别的新娘子是不同的。所以，为夫不打算将你抱进去。”
    他温和笑着，低下头凑近了盖头下摆，凑近了她的脸颊，“咱们在皇宫里就有纵马带刀的权利，在自己家，为何不能纵马直入？偏偏要下马来，将你背着抱着，好像一个物件般，搬运来去？”
    她眸光一颤。
    他再次笑起来，“上马吧。”手中微微用力，倏地将她整个人拉下了马车，旋风一般送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
    马儿毛色鲜红，乃为北国胭脂马，正是她行军作战时候的坐骑。即便是进了建康府，入了丞相府，她也时常骑着她的马儿，四处奔行。
    因为认得主人的气息，胭脂马欢喜的撒起欢来，脑袋别过来紧紧挨了挨她的腿。亲昵的举动，引得她笑起来，笑容却被遮掩在大红盖头下，“公子这样于理不合，就不怕建康府中人将你传为笑话吗？”
    “呵……”身旁人云淡风轻笑笑，“他们笑话为夫，与为夫何干？”
    她一怔，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眨眨眼，想要看清楚他的笑容，却因为盖头遮掩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她伸出手，打算一把拽下头顶的盖头。可惜手指还没能触碰到盖头，眼前倏地一亮，豁然开朗。
    公子玄已经将她的盖头扯了下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公子玄竟将她的盖头扯了下来。而今，她一身大红吉服，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又引得众人惊呼一声。
    有人叹息，有人惊愕，有人步步退后痴痴傻傻道：“果真是倾城倾国……”
    也不知道这些人想的什么，周围的声息却忽然寂静下来。迎亲的书生，奏乐的书生，也像是傻了一般，紧紧盯着倾城的容颜。想要叹一声九天谪仙，又恐赞叹声污了佳人，损了她声誉。
    站在最近处的媒婆使劲揉了揉眼睛，“哎呀……莫不是老身眼花了，这是天上的神仙吧……”
    倾城眸光温柔，笑容亦温柔。
    公子玄勾唇一笑，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胭脂马受力，扬天嘶鸣一声，似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敞开的丞相府大门。一骑绝尘，双影合璧，洒落鲜红的光。余留一众呆傻的围观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许久，才见丞相府的管家笑嘻嘻招呼，“都进门吧，吉时已到，等大人和夫人收拾妥当，便要拜堂成亲了……”
    此后许多年，蒋玉娇回忆起这一段，总要羡慕地叹息一声。说公子玄抱着倾城奔入丞相府的背影，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拜堂成亲便与其他礼节一般无二，倾城和公子玄都规规矩矩，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但众人早已见过盖头下新娘子的脸，所以对她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倾城倾国，说得一定是沐若兰这样的姑娘。因为这建康府，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似她这样的如花美眷。娇而不媚，妖而不俗，出尘冷清，晶莹灵动。旁人美则美矣，却少了魂魄，美得太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