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山河帝女花 - 第661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忙挥手让下属放行，却在直起腰身时看见倾城的轿子，不由得讪笑着，“七爷，后面轿子里的……”
    七爷没开口，仍是那下属不耐烦喝斥，“那是七爷的贵客，你也要看？”
    官兵弓着腰，咬咬牙，“不敢不敢……您请。”
    城门大开，这一回连户籍文书都不曾查看，就那么放行。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官兵犹在城门口傻站。一直到拐过弯，避开了官兵的视线，一行人才溜进了一条僻静街巷。
    不过是十来秒钟，一行规矩行走的人们，忽然便像是活了一般，飞快换了行装，四下消散。
    眨眼间，漆黑街巷，月色冷清，只余下三个人对视。
    倾城勾唇一笑，“真不知道你骗人的时候，装得这样一本正经。实在太能唬人了。”
    蒋玉娇赞叹，“明明连户籍文书都没有，却还带着咱们进了城，七爷你真了不起。”
    被两位美人称赞，任何一个男人大约都会感觉喜滋滋，傲娇上天。可惜七爷却不耐地斜睨二人一眼，“爷的本事多了去了，就这点破本领，值得什么称道。”
    他顿了顿，负手朝前走去，“什么叫装得一本正经。沐倾城，爷告诉你，爷自小到大都是这么一本正经。”
    倾城跟上他的步伐，笑得温暖，“嗯。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前头的人明显一僵，蒋玉娇在后头已经笑得岔了气。三个人继续朝前走，沿途竟然还看到了许多通缉榜。夜色漆黑，四野无人，倾城忍不住偷偷走到近前，仔细看那榜上文书。
    通缉令并不是荆州府发布的，而是朝廷统一发布。可他们一路来，并没看到任何地方有通缉榜，怎么偏生荆州府就有了呢？
    她不解，仔细去看锦公主、她、朱瑾、辛夷的画像。看了半晌，发觉画上除了锦公主，其他几人一点都不像。换句话说，只怕方才官兵真的查看出她是个女子，但未必会与通缉令上的人相吻合。
    通缉榜上的她生得高眉深目本没有什么错处，只是遗憾在给人一种剽悍的感觉，好像一个北地蛮夷，根本不算是女人。
    倾城生得清雅出尘，美得倾城倾国，与画像上的人气质迥然不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再看朱瑾、辛夷，也都是这样的套路。
    她当即放下心来，摇头一叹，“画这张通缉榜的人，大概从来没见过咱们，不过是听了旁人的说法，凭空靠想象描绘的。”
    蒋玉娇/点头，“正是。姑娘这么美，被他们一画，好像个土鳖的马夫。”
    倾城转头，“不要污蔑了马夫。”
    画像一点不像，再看下去也就没了必要。只要三个人不同时出现，抓捕通缉犯的官兵就没办法确定她们的身份。只是这世道上还有屈打成招、挂羊头卖狗肉的说法。她不敢大意，仍要提着小心，勿要被官兵撞见。
    三人直奔荆州王府，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口。
    倾城上前去敲门，七爷站住了脚步。
    身后人没曾跟上，她有些不习惯，不由得回头。她站在高门大院的台阶上，他站在台阶下。夜色漆黑，门口的大红灯笼照不亮多远的距离。
    今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没有官兵把守，所以也无人上来盘查他们一句。
    王府门口显得格外的沉浸。
    就这么四目相对，七爷眉目冷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等你进门，爷就告辞了。”
    她眸光闪烁，不言。
    蒋玉娇道：“就算要走，总也要歇息几日，哪有走到门口却不进去的道理？”满面迟疑地看着七爷，笑嘻嘻，“七爷跟咱们开玩笑呢。”
    七爷笑了笑，笑容却极为冷淡，“倾城。”
    倾城望着他，“嗯”了一声。
    “公子玄的势力还不够强大，若果然他已经能凭靠自己的实力护你周全，这满城的通缉令就不会出现。所以……”他微微停顿，认真道：“你们都是很需要帮忙的人，尤其是爷这样的朋友。”
    他在等她一句话。
    只要她说留，他便留。只要她说公子玄的势力还不够，还受到谁人威胁。他便留下来铲除这谁人，壮大他们的势力。
    从浣风楼到这里，山高水远，他照顾如微，护持周全，不过就是等她一句话。一句走，或是一句留。
    之所以不问，是时机还未到。而此刻，他以为是最好的时机。
    倾城隔着夜色看着他精光四射的星目，眨眨眼，“你应该回去保护锦公主。”
    她笑了笑，“锦公主、辛夷、朱瑾都在被通缉，而她们还刚刚败给了孙恩，我觉得虞美人此时此刻正是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何况，你乃虞美人八大首领之一，你有保护虞美人的责任和义务。”
    一句话像是寒冬里的一壶冰水，兜头浇下，凉了人心。他目光一闪，转身就走。迈步飞快，稳健如风。
    他雷厉风行，他桀骜不驯，他霸道中透出内敛，暴戾中又溢出温柔。要说他有千般不是，那千般的不是，就是他不应该太在意她。
    可她在意的只有公子玄，
    灰衣在夜风中飘摇，猎猎作响。他的背影无端显得有些寂寥。
    蒋玉娇眨眨眼，“七爷，你别走碍…”
    倾城盯着他背影，心头一晃，忽然出声，“王大可1
    离去的某人驻足，不曾回头，“还有什么事？”
    她眸光闪烁，面色冷清，“照顾好虞美人。”虞美人是锦公主一手创建，却也凝结着她十年心血。她不舍得虞美人遭遇重创，不舍得虞美人倾覆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
    七爷倏地回头，盯着她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努力做出坦然自信的模样，“我没事的。等荆州这边安置妥当，锦公主还有大事要招呼我呢。那时候，你一定要跟我一起。你不是说过吗，千舟水寨是我的家，我还要回家寻你。”
    七爷剑眉飞扬，微微眯起眼睛从夜色中看来。也只看了一眼，忽得纵身一跃，上了最近一处的屋脊，眨眼间随风缥缈而去。
    夜月漆黑，好似他从未曾出现过。
    蒋玉娇望着黑漆漆的空气，“七爷的轻功真好碍…”
    倾城眸光淡淡，也不理会蒋玉娇，径直转身敲开了门。门房是认得她的，当即欢喜请安，“沐先生回来了，快快进来。”
    也不必通报主人，直接开了大门，将倾城请了进来。倾城多有感激，“多谢。”
    夜色已经很深了，辞别门房往内院走去，没过多久，便进了养静轩。
    丫鬟们早已歇下，院子里并没点灯笼。只有花厅中，还燃着一盏烛火，不算昏暗却绝不辉煌。
    她迈步走近，微弱的光从厅门内投出来，照在方砖上，映出黯淡的黄。进门转过屏风，公子玄坐在书桌前，正仔细描画着什么。他的身旁没有丫鬟伺候，手边只有一盏清茶，整个花厅都显得冷冷清清。
    夜色确是太晚了。
    她不再走近，站定在花厅中央，“公子。”
    想那锦公主跟公子玄书信来往密切，一定是早就交代了他，她会回到王府帮忙。所以深夜归来，她也不觉得唐突。
    果然，公子玄抬起头，一见了她的面容，勾唇一笑，“回来了？”
    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