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 - 38

    38
    下班后到附近的简餐店用餐，旁人不断对我投以『同情』视线，好像我自己吃饭很空虚很可悲。
    平时我都会外带回家，偶尔不想给家里製造垃圾我就会直接在店里吃完。
    然而，每次单独坐在两人桌的座位，我总会引来侧目和窃语，一个人吃饭错了吗？
    算了，这种事习惯就好。
    很快地解决晚餐，应该说『宵夜』，我顺路绕进书局晃晃。
    拿了两支蓝色原子笔和两本小笔记簿，我在结帐前停留在漫画区盯着其中一套漫画。
    有一阵子我很疯狂这套漫画，曾一度想买回家收藏，但那时候手头有点紧，只好打消了念头。
    不知何时我变得很少接触漫画，可能是身边没有能够交流的人，久而久之为了融入生活圈开始随波逐流，追求的也不再是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现在想想，我这个人还真是悲哀。
    「真巧。」耳旁传来一道女声，她在我看向她时拿了本杂志翻阅。「你看起来心情满好的，有什么好事吗？」闔上杂志，她扫来尖锐视线。
    我想，她大概还在生气我爽约徐昶熙的事。
    「没什么，我去付钱了。」既然让她感到碍眼，我还是尽快消失吧！
    「等一下。」正迈出脚步，她冷不防唤住我。「为什么你不生气？」对上她的眼，她有些难堪地撇开。「正常人，都会生气吧？」
    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我只是疑惑地望着她。
    「我为什么要对你生气？」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坏事吗？
    「找人打了你，又因为昶熙的事对你发脾气，你为什么不生气？」垂下头，罗海俐双手紧握成拳。「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好笑？看不起我的意思吗？」自己解读我的想法，她抬起兇狠目光。
    走上前，我把手放在她的头顶，轻摸了几下。
    「打人的事你哥有告诉我，我都知道了。」
    她的表情在这句话后讶异不已。
    「所以这件事别再提了。」擦掉她眼角的泪珠，我对她微微笑。
    「呜。」双掌贴上脸，罗海俐抖动着肩膀。「你不怕哥哥骗你吗？你又知道哥哥讲的是实话了？」
    「我相信他。」
    「……欸？」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相信罗海俐的哥哥。
    「好了，你别哭了。」
    店里几个客人纷纷朝我投放指责眼神，好像我是个专门惹哭女孩子的坏蛋。
    结帐后，我拉着哭哭啼啼的罗海俐走出书局。
    「那，昶熙的事呢？」站在书局外，罗海俐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出声。「明明是你跟他的事我却多管，不觉得我很鸡婆吗？不觉得我很讨人厌吗？」
    她是在说我爽约徐昶熙让她生气的事吗？
    「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的。」放鸽子真的是很缺德的行为，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你知道就好，看我的。」收起眼泪，罗海俐忽地捏住我的双颊，紧接着加重力道。
    「疼疼疼疼疼——」
    「以后还敢做这种事吗？」
    「不敢了不敢了！公主大人啊！」
    「呵呵呵。」
    松开我的脸，罗海俐难以克制地大笑起来。
    「讨厌，什么公主大人啊？像个傻瓜似的，别逗我笑了。」
    罗海俐长相漂亮，现在笑起来更如同花儿一般绚丽，在我看来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不过，谢谢你了。」
    「不会啦，你本来就像公主。」
    「不，我不是指这个。」
    「啊？不然你指哪个？」
    「谢谢你相信我哥，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了。」拉过我的手握紧，罗海俐表露欣慰的笑。
    或许是被她感染了那份幸福，我也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以后，可以叫你小俐吗？」
    「……欸？」
    她是不是误会我是同性恋了？啊，不是的不是的！
    「没有啦，我的意思是——」
    「那以后我也可以叫你小青吗？」
    咦？
    「不能吗？」
    「当、当然可以！」
    「那再见囉。」
    「啊？……嗯，再见。」
    罗海俐缓步向前，走远前不忘回眸一笑。
    ……可以的吧？
    和罗海俐成为朋友。
    ＃
    回到家，一道修长的身影往后靠在大门旁的墙壁，嘴里不时地吹出口香糖气泡。
    可能又是哪个邻居的朋友，烦欸，知不知道站在那里会让经过的人很负担啊？
    算了，尽量不要跟他对到眼赶快走进去吧！免得被怀疑在偷看他或是对他有兴趣。
    等一下，这个人是……
    「嗨。」距离一拉近，我立刻认出了他。「你回来了，我等好久。」
    咬破吹起的泡泡，他慵懒一笑，完全不理会我的表情有多惊讶。
    为什么这傢伙会来我家？
    「吶。」轻喊了声，崔银奎扳过我的肩让我面对他，双手贴放在我身后的门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道原因吗？」
    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跟平常不太一样，是我多心了吗？
    「你先离我远一点。」推着他的胸膛往后，他收回的手缓落在脚边。
    「讨厌我吗？」低下头撇开脸，崔银奎语气失落。
    我该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吧？
    「不、不是的，我绝对不是讨厌你才推开你，是因为我们挡在这里会影响进出的人，所以才……」话来不及落下，我被他抬起的神情慑住。
    他在笑。
    「不请我进去吗？」看我愣在原地，他出声拉回我的思绪。「我来帮你开门。」拿过我的磁卡感应门锁，他打开门退到一旁让我先进去。
    他今天很反常，和他单独待在房里没问题吗？
    「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吗？」站在房门前，崔银奎在我耳旁轻道。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不否认他的举动让我脸红心跳，我迅速开门将他推进房间。「我先去洗澡，你可以用电脑。」
    飘移的目光不敢定点在他身上，我随手拿了衣服裤子进到浴室锁上门。
    虽然崔银奎平时也会乱开曖昧玩笑，但他今天却让我觉得他真的会履行那些玩笑。
    擦乾身体穿上衣服，我头上包着毛巾走出浴室，电脑桌前的崔银奎猛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
    「干嘛这样笑？」
    「你觉得呢？」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移，随后停留在我的胸前。
    「怎……啊！」
    跟着低头望视胸前，猛然想起洗完澡没有穿内衣的习惯，我反射性地双臂交叉遮挡。
    「不、不准看！」羞愧地衝到阳台拉上门帘，我赶紧拿了件内衣穿上。
    在灯光明亮的空间、身上又穿着微透的白色上衣，我一定被看光光了啦！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我拉开门帘走进来，崔银奎抓我到电脑桌前坐下。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胸……胸……」
    该死，我说不出口。
    「呵，就像你想的那样囉！」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崔银奎开啟吹风机电源，一手拿着梳子帮我梳发。
    不管形状大小，他全都看到了吗？
    ——我想死。
    吹乾头发后，房里不再有吹风机吵杂的声响而变得万籟俱寂，我隐约感觉后方的床沿不断传来紧锁的视线。
    「嗯……银奎今天怎么会来找我？」知道他猛盯着我，我刻意不回头看他。「银奎？」
    久久没得到回应，我转过头面向他，他忽然一把抓过我将我推倒在床。
    「你说过的吧，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俯视我，崔银奎眼神认真。
    自己说的话让别人说出来还真肉麻，我害羞地想偏开脸却被崔银奎一手捏住下巴固定。
    「银奎？」
    「没什么，只是闹个彆扭。」
    「什么意思？」
    离开我身上，他拉我起来坐好。
    「吃某人的醋而已，别太在意。」重新掛上微笑，崔银奎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让我感到一股微妙的压力。
    「吃、吃醋？」崔银奎竟然会讲出这两个字，好稀奇。
    「太没自觉是不好的事哦，又想让我推倒你了吗，小青。」双手撑在我身后，他把脸靠得极近，让两个鼻尖就快要碰在一起。
    突如的『小青』两字，我才意识到他至刚才为止都对我直呼『你』。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哪有让他吃醋的理由啊？何况他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真的像小青说得那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一直哭了吧？』
    忆起他说过的这句话，其中『那个人』，指的应该就是他喜欢的人吧？
    「所以你说吃醋是什么意思？」先别想那个人的事了，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崔银奎来找我的重点。
    「没什么。」
    「那你今天干嘛来找我？」
    「因为在你们学校看到你。」
    这算哪门子的理由？
    「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学校的？我都不知道。」
    「哼哼，因为你很专心在上课呀！」
    我记得今天上课都在放空，下午一小段时间是有跟徐昶熙一起做习题啦！不过到后来我们都在玩塔罗牌，根本称不上『专心上课』啊。
    习题？说到习题，我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今天先到这，明天把这部分全部算完给我看。』
    『不懂的地方再问我，知道吗？』
    糟糕，我全忘得一乾二净了！
    怎么办？难得徐昶熙抽空教我功课，我怎么能辜负他的好意呢？
    啊，不管了！明早上课再算吧！我会努力把题目做完的。
    「小青这个还不删掉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我的手机，崔银奎腾在我眼前，画面停留在我喝醉那天在他家自拍的三八照片。
    「啊不要看！」
    伸手想要抢过手机，崔银奎被我撞倒在床，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对、对不起。」就跟刚才被崔银奎压倒的姿势一模一样，只是正好互换了两人的位置。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正滚烫着。
    「比起被推倒，原来小青更想推倒人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
    慌张地想移开身子，崔银奎扔下手机抓住我的双臂，让我离不开他身上。
    「银奎……」
    「感觉再闹下去，小青搞不好会哭呢！」松开我的手，崔银奎在我移开后起身坐好。
    「我……」
    我是不会哭啦，只是觉得太害羞了，做不出半点反应。
    「时间不早了，银奎也差不多要回家了吧？」寧静的空间让我有些紧张，我赶紧找了一个话题。
    「我没说要住下来吗？」
    「你是认真的吗？」
    这样好吗？
    「嗯，我连牙刷都带来囉！」
    一开始没注意看，原来他还带了个黑色包包。
    「在家洗过澡了，刷牙后就可以跟小青一起睡觉囉！而且，今晚会抱着你入睡的。」
    「别说这么奇怪的话啦！」他不觉得这话听起来有性骚扰的嫌疑吗？
    加上今天，崔银奎是第一个跟我过夜三次的男性，这种事传出去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很随便且不知检点呢？光想像就觉得可怕。
    虽然我真的很喜欢跟崔银奎相处，也不排斥被误会和他的关係，不过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伦理道德的。
    「那银奎睡床我睡地板吧！」今晚不打算跟崔银奎共睡一张床，毕竟我要有一点少女矜持嘛！
    想了想，我将收在床底下的床垫拿出来铺在地板。
    「幸好我有两件被子，一件给我吧！」从床上拖下一件棉被，我躺好盖在身上。
    「小青觉得我会让你睡地板吗？快上来。」崔银奎趴在床沿望着床下的我，伸手戳了戳我的肚子。
    「不用，我睡这里就好。」
    「数到三快上来哦！」
    「银奎，你快睡啦！」
    「不然我抱你上来哦！」
    这……
    「不想一起睡的话，也是我睡地板，小青上来吧！」准备好跟我交换位置，崔银奎将我的抱枕抱在怀里。
    「银奎是客人怎么能睡地板？」
    「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快上来。」
    「不行，我没办法容忍客人睡地板。」
    「我也不能容忍让女孩子睡地板。」
    没办法了。
    躺在靠墙的位置，崔银奎从我背后搂住我的腰侧。
    「反正已经跟小青睡过很多次了，我完全不介意再跟小青睡一次哦！」没发现自己话里充满遐想，他说得颇乐。
    「你离太近了。」
    「因为很冷嘛！」
    真拿他没辙。
    「银奎睡着了吗？」
    「睡着了。」
    「欸，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打呼中。」
    无论如何，还是想知道『那个人』的事。
    「银奎说过，要是像我说得那样温柔，那个人就不会再哭了。那个人……是谁呢？」
    没把握他会告诉我，却忍不住问出口了。
    「果然不想告诉我吗？抱歉，晚安了。」久久没得到回应，我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此刻我更甚体会到了，我一点也不瞭解崔银奎这个人，而这个事实也让我觉得好伤心、好难过。
    「小青睡着了吗？」
    「睡死了。」
    「呵，学人精。」
    因为我很想瞭解他啊，他却不肯打开自己心房。
    「你想告诉我那个人是女朋友吗？」好不容易离开这尷尬的话题，我又不小心折返回来。
    「不是。」
    「我就知道，当我没问。」
    是他自己先提起那个人的存在，问了却不告诉人家，害我心里充满了一大堆无解的问号。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女朋友。」
    咦？崔银奎终于良心发现想向我说明清楚了吗？
    「因为小青总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我才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他手贴着我的后背将我抱住。
    鼻子抵着他的衣衫，从中散发出洗衣精和沐浴乳的香味。
    「我睏了。」
    「嗯，睡吧。」
    「改天要跟我说喔！」
    「你还是想知道呀？」
    当然。
    「我再考虑囉！」
    「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