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约定的那时 - 22

    22
    眨了眨厚重的眼皮，我缓慢弯腰起身，脑袋也在此时传来一阵剧痛。
    手压着额头，我隐约记得昨晚在pub与崔银奎喝酒间聊，其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对了，这里是哪里？
    灰白色的床铺跟棉被，正前方一台约二十一吋的液晶电视，床旁摆放了一张木製的书桌。
    我掀开棉被想下床走走，才发现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内裤，且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件白色衬衫。
    我有些慌乱地躲回被窝，在稍微冷静后，我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规律呼吸声。
    看过去是『一坨』厚棉被，我靠过去用手拨开被子，一头凌乱的黑色后脑杓立即映入眼底。
    「……嗯？」被我的动作吵醒，崔银奎拧着眉眼转过脸。「小青醒了？醒很久了吗？」
    推开覆着的棉被，他转向正面坐起身，搔了搔低下的头。
    崔银奎身上穿着黑色运动服套装，如果我们真的有发生什么事的话，他不可能还穿着这身衣服吧？
    「这是你家吗？」似乎有点明知故问，其实只想确认一下。
    「对呀，小青怎么把棉被拉得这么紧？」看我裹着棉被又紧张兮兮的模样，崔银奎不解地歪头。「是不是衣服不够暖和？」
    不暖和还好，衣服透明也就算了，下半身只留着一条内裤是怎样？
    「为什么我没有穿裤子？」就连前男友都没见过我的内裤，崔银奎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再怎样也不能擅自脱掉女生的裤子吧！他这样实在太下流了！还以为他是个正直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青不记得了吗？」
    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想强辩什么？
    「昨晚答应跟人家玩，结果吐了人家一身！脏死了！你看，这就是你呕吐的痕跡！」
    跳到床角，崔银奎指着一片淡黄色的区域。
    「还有这里！」再拿起我躺过的枕头，他指着一小块被染色的部分。
    好吧！就算吐了又怎样？脱掉我裤子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那为什么我没有穿裤子？帮我换衣服的话也会穿上裤子吧？」
    「小青你昨晚真的超级可怕的！」盘腿坐在我面前，崔银奎一脸无奈和疲惫。「本来要你换上跟我一样的运动服，你死也不肯穿！后来你自己从衣橱拿了那件衣服，想帮你加条裤子你还兇人家！」
    「不可能，我不会做这样的事。」脑子里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绝不会是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小青昨晚还用手机自拍了，我没说谎！」
    崔银奎滚回刚刚的棉被旁，边说边往被子里摸索。
    「小青还是用自己手机拍的呢！你自己看，我去刷牙了。」递出我的直立式手机，崔银奎起身走至一旁的洗手间。
    双手捏着我的手机，我按进档案夹，一张张缩小的图示陈列开来，我迟疑地点了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白衬衫加一条黑色小内裤，右手食指抵在颊上，眨起一隻眼嘟着嘴，死命地装可爱。
    这个噁心的臭三八，真的是我本人吗？
    画面来到其中一张照片，照面里的崔银奎绑着瀏海、表情哀怨地噘起嘴。
    看样子，他昨晚也玩得很开心嘛！
    「小青去刷牙洗脸吧！我有女生洗面乳跟新的牙刷。」崔银奎走出洗手间，并将手中的毛巾批在湿透的头顶。「对了，小青需要毛巾吗？要的话我拿一条给你。」
    蹲在衣柜前，他拉出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条粉红色毛巾。
    接过他的毛巾，我打算起身才又想到下半身只有寒酸的内裤一条。
    「那个，可以拿一条裤子给我吗？」
    即便他昨晚已经看到不想看了，可是那毕竟是在我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啊！现在要我穿着内裤在男人面前晃来晃去，我真的难以办到。
    「都忘记小青现在不是内裤狂人了。」笑了笑，崔银奎打开衣橱拋了件运动裤给我。「上衣要换的话也可以哦！」
    再拿出一件与运动裤同款式的运动服，崔银奎坐到电脑桌前擦拭发丝。
    在棉被里换上衣服裤子，我把脚移到床下。
    「没有室内拖鞋吗？」我不喜欢赤脚踩着地板，不知道是习惯还是龟毛。
    「地板很脏吗？」崔银奎将毛巾批到肩上，低头看了看地板。
    「这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只是我喜欢隔离脚和地板。」
    应该说，穿着拖鞋比较不会弄脏地板，或是地板脏了，脚才能保持乾净。
    「没有也没关係，我去刷牙了。」当然我也不是非穿上拖鞋不可，强求并非美德。
    「小青，帮我吹头发！」起身走到洗手间，崔银奎突然唤住了我。「快点，我现在手不能停！吹风机在柜子旁。」
    这傢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电脑，现在正在玩线上游戏。
    「好吧！」吹个头发而已，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拿了吹风机走到他身后，脚猛然踩上一摊水，原来是崔银奎的湿头发滴得到处是水。
    天啊，我最讨厌湿答答的感觉了！偏偏又没有拖鞋可以穿！
    踩了踩地毯弄乾脚底，我打开吹风机电源，小心吹着崔银奎的脑袋瓜。
    「小青是第二个帮我吹头发的人哦！啊，应该是第三个！嘻嘻！」我觉得我好像在照顾宠物，一隻会说话的宠物。
    「那第一个帮你吹头发的是谁？」
    「我妈。」
    「第二个呢？」
    「秘密。」
    算了。
    等他的头发差不多乾了后，我收起吹风机放回柜子旁。
    「浴室里有拖鞋吧？」洗手间是一个相当潮湿的地方，那里再不加鞋我一定会崩溃的。
    「嗯，因为我都穿着鞋洗澡。」转过来微微笑，崔银奎答道。
    他的意思是，拖鞋是湿的囉？
    为什么拖鞋不保持乾燥呢？可是这不是我家，我没理由多说什么。
    「你都早上才洗澡吗？」我实在搞不懂晚上不洗澡直接睡觉的人，冬天是还好，夏天的话不是很脏吗？
    「我习惯晚上洗澡，昨天也是洗了才睡。」
    崔银奎现在在看脸书讯息，他的版面清一色全是女性朋友。
    「没洗澡就睡的是小青，换了衣服自拍完就睡昏了，睡着前又吐了一次。」空出一隻手撑着下巴，他叹了一口气。
    「你、你干嘛不逼我去洗澡？」
    「试过了，小青叫不醒。」
    「不会吧？」
    「难道要我帮小青洗澡吗？」
    这……
    「我很乐意哦！」
    「不可以！我、我先去刷牙了。」
    走进洗手间，我套上沾水的拖鞋，打开未开封的新牙刷，挤了些牙膏后置入口中刷洗。
    吐了一口泡沫，我注意到牙膏旁的女性洗面乳，崔银奎为什么会有女性用品呢？
    洗发精跟沐浴乳就算了，男生用女性洗面乳，这不是很诡异的事吗？
    何况他旁边还摆着男性用洗面乳，很明显这罐一定是买给女生用或是女生忘记带走的。
    盥洗完毕，我走出洗手间并到崔银奎后方的床沿坐下。
    「对了，你怎么会有女性洗面乳？」最终敌不过好奇心，我还是问了。
    「哦，那是雅希姐姐送我的，她说我的皮肤像女人用那罐很适合。」对我笑了下，崔银奎继续回覆脸书上的讯息。
    「你在打什么？」仔细一看，崔银奎的脸书居然是英文的。「你英文这么好喔？」
    看他俐落地打出一段英文，又看了看他指下只有英文字母的键盘，我忍不住惊呼。
    「英文是共通的语言，大家比较能理解。」这句话实在太主观了，对我而言。
    他把画面切回个人主页，碰巧被我看到了他的大头贴照片。
    「这张照片好俏皮喔！」
    照面里的崔银奎拿着玻璃杯，嘴里咬了一根吸管，眼睛故意睁得大大的。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背景感觉是很热闹的场景，还入镜了两、三个洋溢笑容的男女。
    「去年，高中老师的生日。」把滑鼠游标移到照片角落的一隻手臂，崔银奎接着说：「这是我们老师的手，性别男。」
    「欸，我帮你换上这张大头贴好不好？」拿出手机按出崔银奎绑着瀏海的照片，我兴奋地提议。
    一见到照片，崔银奎二话不说抢过手机：「这张超丑的！我要把它删掉！」
    「不行！等一下！」我喊住他的动作。
    伸手想夺回手机，崔银奎索性转过身子背对我，阻挡我的动作。
    「不能删啦！我很喜欢那张欸！」
    「删除在哪里？啊！」
    「崔银奎！」
    「可恶可恶，这是谁？」
    『喂喂喂？顏悦青！』崔银奎在删除照片的同时遇上来电，他误按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思竹的声音。
    「喂？」趁着空隙拿回手机，我对着话筒出声。
    『你在哪？家里找不到你、麵包店也没有你的消息，你去哪了？还有，刚刚我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哦！他是谁？你给我老实招来！』
    思竹一劈头就是疯狂质问，然而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特有的关心方式。
    「这不是你打给我的重点吧？找我干嘛？」
    『你怎么这样啊？找不到你我超担心的欸！』
    「好啦，那到底怎么了？」
    『只好见面再问你了，今天要谈判，跟罗海俐。』
    谈判？
    「已经确定是她了吗？」
    『我们去吃饭的时候遇到她跟几个男人，昶熙指出了那几个动手的傢伙。』
    果然是罗海俐，没想到她讨厌我到这种程度。
    可恶，要嘛就自己出面，找男人修理我是什么烂招数啊？
    『反正今天下午三点在学校操场，不能缺席哦！』
    「好，我知道了。」
    这次，我看罗海俐还能找什么藉口脱身？
    「银奎，我要先回家一趟！」刚好我的车就在崔银奎家，我可以不用麻烦他自己骑回去。「不对，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虽然这城市就这么大，但没印象的地方我还是会迷路的。
    「小青果然很有趣呢！」
    「现在几点？」
    「八点零七分。」
    ＃
    沿路上我们买了两份早餐，之后我让崔银奎停留在公车站，自己再骑车回家。
    回了家脱掉厚外套，我才又想到衣服裤子还在崔银奎家，现在穿的是刚刚在他家替换的运动服套装。
    没想到会在认识没几天的男生家过夜，我是不是太不知检点了呢？
    洗完澡换了自己的衣服，我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
    在等待开机的空间中，我拿起镜子置在面前，观察脸上的伤势。
    很多瘀青都淡化了，看来我的新陈代谢还不错呢！
    登入msn，线上人数寥寥无几，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
    缩小介面后，一个视窗弹跳而出，是思竹。
    『顏悦青，你回家了喔？』
    『嗯啊。』
    『你这几天到底跑去哪了？』
    思竹又开始八卦了，但换成是我也会问的。
    『见面再说吧！我先忙。』
    『好吧！下午见。』
    『掰掰。』
    跟崔银奎的事用讲的比较快，用打的可能会打到手断掉吧！
    点了音乐按掉萤幕电源，我把自己鑽进被窝打算睡个回笼觉。
    嗯……就睡到两点半吧！
    ＃
    大约十四点五十分抵达学校，我缓步走到操场，十几个人的场面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女主角到场了。」
    红发女孩最先注意到我，她的声音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喂，打你们的是不是他们？昶熙确认过了，换你囉！」她的话让我把目光停放到徐昶熙身上，他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顏悦青，过来这边啊！」思竹从徐昶熙身旁探出头，挥挥手要我过去。
    看来徐昶熙已经出院了，就在心里小小恭喜他吧！毕竟昨天才刚跟他在电话里闹衝突。
    故意绕过徐昶熙身后，我站到思竹的另一边。
    「为什么大家都乾瞪着眼啊？」明明是空旷的操场，现场却安静得令人不知所措，我很讨厌这种气氛。
    站在我们面前的除了罗海俐还有上次痛扁我跟徐昶熙的四个男人，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中间那个平头男，他还甩了我一记超辣的耳光呢！
    「喂罗海俐！现在你还要说一切与你无关吗？」
    思竹从我身旁大喊出声，罗海俐一听到自己名字便赶紧缩到平头男身后。
    「干嘛啊？不是很理直气壮的说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给我出来！」
    面对思竹的咆哮，罗海俐丝毫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地待在平头男身后，双手还紧抓着他的衣襟。
    「我今天如果不修理你，我怎么对得起我朋友？」思竹边说边往前走，随后停步在平头男面前。「给我让开。」毫不畏惧地啟口，思竹抬头瞅视平头男。
    「揍我吧，我不会还手的。」平头男用身子袒护罗海俐，淡然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思竹似乎更生气了。
    「你们这是在嘲笑我吗？我想揍的是罗海俐！你给我让开！」一个巴掌激动地袭上平头男脸颊，思竹又推了他一下。
    「如果这样比较好过的话，打死我也无所谓。」平头男依旧面无表情，语气也同样漠然。
    「对你来说，我的拳头就像被蚊子咬一样，对吗？所以你才这样嘲笑我、这样看不起我！」在平头男脸上挥了好几拳，思竹的怒火不减反而更甚浓烈。
    看不下去的刘敬君迅步到思竹身后，伸手制止了思竹挥出的拳头。
    「罗海俐，今天事情是你搞出来的，能不能自己面对？」看罗海俐事不关己的模样，刘敬君有点来火。
    「后面那三个！你们就这样让兄弟顶罪吗？丢不丢脸啊？」红发女孩双手抱胸，矛头指向跟着罗海俐躲在平头男身后的三个男人。
    被点名的三个男人心虚地看了看彼此，仍然保持沉默。
    现在觉得平头男有点可怜，可是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不能心软。
    「没办法，不扁人我就不愉快！那就打他出气吧！」红发女孩走到平头男面前，右手握拳腾在唇前哈了哈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练过空手道的哦！」
    罗海俐在红发女孩挥拳的瞬间挡在平头男面前，用脸接住了有力的拳头。
    「哦？思竹，我打到她了耶！快，你来补几下怎么样？不然我继续动手好了。」罗海俐的举动让红发女孩又惊又喜，她捏住罗海俐的下巴，戏謔地笑了起来。
    「海俐！海——」平头男向前想保护罗海俐，却被刘敬君限制了行动。
    「事情是我惹起的，我向你们对不起！但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我哥哥？」抬起脸，罗海俐的眼眶滑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