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定 - 雷克斯计画(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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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可得道,也不要抱住女人不放!(09)
    说也奇怪,在一种深沉的幽冥之中,我那床铺底下传来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哭着——细听之下!
    「好难过呀!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呀!」
    然后,我盘坐在地板上,念着心经。
    苦的对面是乐。
    不放下乐!以及贪爱淫念,就不能离苦!因为苦正对着乐,只因内心放不下乐,比较的结果才有苦!
    「我不要苦,我要乐!」
    「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的乐是一种清净的本心里的真心之乐!无我,无人,无眾生,之分别,也无时间束缚的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那个心!哎呀!不要被妄相所迷?世上半人半鬼的很多!其物心已邪!
    你不要像福尔摩斯去追究声音的来龙去脉?修行人知法界深远不只三世反而森罗万象!六道眾生同住一处!不足为奇?只要活在当下,系住真心就行了!
    哎呀,总算平平静静的过了一天!
    今天无事。
    一个地方荒废太久了,人的味道荡然无存?就变成眾生会集之地!
    在山里人偷窥着山到底在干些什么?
    山野的眾生,有形无形的,有想无想的,也在偷窥着人在干些什么?
    其实人也没什么事?
    「那人在吃什么?」
    「想哪个女人?」
    人老了,有一个好处,食和色的需求都比较不强烈了!
    反而想探求宇宙之奥秘,求得不生灭之道!
    不只是人?
    而万物同此一心,有些千年不灭的眾生,五百年道行,看透了生死之后,也想参禪入定,走修鍊成正果之道,便不断化作人,来问道求法!只有那些魔和外道,化作女人来坏修行人道行!
    我大概猜得到:那夜是怎么一回事?那女人对超度起疑!但是功德不会不要吧?我的先人就来梦中跟我说:我要功德!但是我不要往生西方极乐!白龙伯仔一定是在外面偷窥硬被女鬼给抓了进来!
    爱慾是什么?不也是心的分别与执着?
    不然又是什么?
    不会是心外之物吧?
    当然不是!
    鐘声又响起来了!
    我在鐘声中放松的睡去。
    第二天却被烟薰醒过来!
    有人在窗口对面的山坡烧落叶!并且在锄着地。我是急先锋,我披了件外套,跳下床,躡手躡脚的涉到靠土坡的窗下,往外看!那是大门的另一边,依山而建,屋子有一半「埋」在土坡下的。
    「啊!那不是白龙伯仔吗?」
    我打开窗,向他大叫:
    「白龙伯仔!早!」
    那人被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发出吱吱叫声,丢下了锄头,白影往山上一路攀缘着枝干在稍头踪跳,一下子,消失无踪?
    原来是一隻大白猴!
    我立即调头,夺门而出,去探个究竟!
    向屋后的小山坡跑去。
    在一棵巨大的杉木下,看到烧尽的冥纸与一些供品,小苹果、龙眼和梨子。一旁的积叶被波及,正在霹哩啪啦的烧起来!烟大,火也不小。
    我赶紧灭火,断了火路!
    那地方的确被人用锄头整理过!而且那人是白眉老者。猴子是被我的声音给吓跑的!是两回事!
    树下没有坟墓和碑石?如有也只是个突出小土堆罢了?
    望向树稍,千年老杉,像一条冲天的龙,由山谷衝出,正在抢珠!气势不可说不是非凡?而阳光已把山色抹成一片白花乱墬!洒在附近的巨木之藤葛上,是那么的古朴灵异和迷幻?见此奇景,叫人捉不住当下,而隐入超时空的迷津之中,一时找不到回航之路?
    而楞在那里?
    树很高,枝叶黑绿奇美,油光光的!
    我合掌向土丘礼佛,并且随口念起往生咒来,念了二十一遍,并做大廻向!
    「有机会就要往生善处,不要守着尸骨?」
    「此生结束了,安息吧!」
    「一切皆是虚妄!早走早好,机不可失?」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跳出千古的束缚,只要放下即可得到!」
    ——这些埋葬在土丘的先民,就算唐山在招魂?他们会回去吗?
    他们一定想:我用甚么脸回去?我没脸回去呀!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希望都完了!
    「用佛,一切空相,因妄而有,因此轮回不休,本心本有,还在!不要怕!犹有来生,好好上路吧!如意宝贝依然,与你神识同在!真心常住呀!」
    「要回去,用佛法!」
    「不要回去,就不要守尸,到应去的地方去!才有希望!」
    一隻白鷺收翅滑落在我脚下。
    也不怕生,兀自散着步,昂头迎向秋风,秋风正在吹,好不清凉,只听青纱一般的叶海一浪一浪的滚动着,发出沙沙叫响,那是枝叶交互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彷彿在倾诉着什么辛酸往事?所有的寒冰之气一下子全又冒了出来!原来寒气含藏在叶堆下三寸地底里。
    女鬼别给宠坏了,山菌和夜露虽甜,但并不究竟?
    幻化之身,贪爱和淫威,本是空。
    一念清净,千里香烟;一念污浊,千古鬱闷。
    纠缠系缚,那种绵密,连天人也怕!
    没有了贞节竹子都会疯净掉!
    享乐其实只在作贱自已,哪是乐?是苦!是难受!是难过!因为找不到真爱,失去了本我,沦落为一地之娼。
    山又在怪我!别多事了!
    风和云也在怪我!没你的事!
    在沙沙的幽幽丛林下,飞鸟闯出,突然射向阳光,银翼的黑影扑映着我的脸。
    忽然看到杉木刻有字,欺身看,果然刻了一行字:
    「人是害不死的!」
    是怨!
    是委屈!是咀咒!
    这行字叫人不寒而颤!比起「要有尊严的活下去!」更怨更可怕!
    我究竟到什么地方来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的掉下泪来,原来我一直坚持的理念,竟然真确到这个「可怕」的地步!
    我一直心为:台湾的土地,再贵也是值得的!因为这块土地内所含藏的血泪是价值不貲的无价之宝。
    是比一寸山河一寸血还严重的土地。
    「人是害不死的!」
    而此刻,我为投资土地和房子而破產的苦,一扫而空。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收穫!我甘愿!我值得!我不悔!
    那天午后,白龙伯仔终于出现在我眼中。
    他来看我。
    我特地为他泡了一壶好茶,茶过一巡,我就问:
    「那天晚上可苦了您,硬被那女人架到我房间里来,说要说话给我听,结果是我说我的往事给你们听,哈!」
    「哪一天晚上?」白龙伯仔放下小茶杯:「这个星期我只送过东西来,下着雨,只来一次——」
    「那——那,」我又一惊:「那个人不是你?」
    我把那夜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他们都不在人间了。」
    「一个埋在前面的台湾杉下,是我祖父。一个埋在你床铺下,是老主人从艋舺偷带回来的女人。老主人叫她丽子,戏班出身,气质很好!」
    「那李淑丽呢?」
    「没听过?」
    我再要问下去,白龙伯仔笑着说:
    「我老爸从小就教我凡事不要太明白?越糊涂越好!人只是在演戏,不要当真?也不要去过问人家的事?」
    「喔?」
    「只有这样才活得久,活得快乐,没有心里的石头?」
    「你不怕我不敢睡了?」我笑着。
    「不会!敢说出来,就是认为老师一定不怕!」
    「我也知道,在人间泰半有钱有势的人口数,造孽是第一名的!可是杉木上刻的字:人是害不死的!就怨了点!」
    「唉!比起人家,差远了!还有更悲惨的事呢!」
    老人似乎不愿再提那件事?
    那他来谈甚么?
    茶又喝了一巡,老人才幽幽的说:
    「我本来是不相信佛法的!自小看道士在这里作法!看到长大!田家男人一向理智只信科学不信鬼神的,他们有一套很现实的治家法宝,只是女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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