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驹之上 - 第二十一章 月氏后人
李公子长得非常秀气,而且年纪也年幼,大约只有十五岁,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平凡却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慧光。
「敢问李公子有何事情拜访?」换了一身蓝云纹内镶木槿的长衫,王寻凡显得更嫻雅俊逸。
「在这之前,我有些事想先请教。」李公子微微一笑,声音爽朗如三月微风。
王寻凡虽然不解李公子为何故弄玄虚,却还是儒雅的道:「李公子请问。」
「三百年前歷史中月神王妃所赠与姜清水是何花?」李公子说的缓慢且平稳,一点也不像个十五岁,眼底更是有着闪烁的流星。
王寻凡一愣,他知道姜清水是姜家引以为傲的祖先,正史上月神王妃的确实提起曾送了花给姜清水,可却没有提到究竟是何花。
「是紫色的鳶尾花。」姜听云的声音在王寻凡身后响起。
他回头一望见芳华扶着姜听云小心翼翼的从后听走过来,他连忙起身去搭着姜听云瘦弱的肩膀,一边用心疼的语气道:「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小姐听说有客人来访,少爷又不在所以公子出来迎接,所以有些担心。」芳华代替姜听云回答。
姜听云娇嗔了一眼芳华,将目光锁定坐在椅子上的李公子,语气凝重,「姜清水是我祖辈,月神王妃赠紫色鳶尾花只有姜家和月神王妃知道,请问李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那朵紫色鳶尾花虽早已枯萎腐坏,而一幅由姜清水亲笔所绘的紫色鳶尾花墨水画如今取代腐坏的花被代代姜家后人供奉在祖厅。
王寻凡尚未从姜听云的话中回过神,就听见李公子从容的从椅子上起身,朝姜听云缓缓作揖,温和的说:「听闻姜家在打听月氏后人,所以在下不请自来了,还请见谅。」
「月氏后人?」姜听云瞪大眸,诧异不已。
最惊讶的莫过于王寻凡,原本只是抱持着无论如何也要找看看的心情,却没想到月氏后人真的存在,「可你姓……李……」
李公子淡淡一笑,「在下姓李,全名李桐,也唤作月桐,月氏后人皆复姓。」
李姓不论是歷史还是现在一直都是百家姓,月氏后人复姓李的确不易被人察觉。
「所以……当年月神王妃和悍将军并没有死?」王寻凡双眸炯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悸动,不只是找到了月氏后人也许就能医好姜听云,还有对那段轰轰烈烈的歷史还有不为人知的祕密感到兴奋。
李桐只是淡笑着没有回答。
姜听云并不知道王寻凡背着她私下寻月氏后人的事情,她微微偏头看着王寻凡那惊喜难掩的俊顏,心底是浓情却也泛酸,她长睫颤了颤隐去所有情绪。
直到正午,天阳高照秋风凉爽,姜水临下了朝回到家在李管家的转达下才知道月氏后人李桐正在替姜听云把脉,他二话不说朝服未褪,拔腿就往姊姊房间而去。
李桐足足看脉了看了半天之久,先是手脉,再来是颈脉,就连瞳孔舌苔都没放过,逐一仔细检查,就连在一旁看的王寻凡都紧张的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水,伸长脖子不曾一开过目光。
终于在姜水临回家赶到将厅云房间之后,李桐轻轻放下姜听云的手,朝着姜听云道:「生带病痛,难解。」
本就是预料之内的答案,姜听云莞尔一笑,「多谢李公子。」
本来因为月氏后人的到来心中升起希望的王寻凡闻言,脸色一点一滴惨白了下来,一股无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去开些药,能缓缓病痛,这几日就借住这里,再多观察,可否?」李桐站起身,小小年纪看不出稚气,只馀淡然从容。
「这是当然。」姜听云笑应。
李桐离开后,姜水临这才匆匆忙忙进了房间,见一旁的王寻凡脸色不对,他心也一沉,表面上却佯装没察觉,走进姜听云问道:「听说月氏后人来了?」
「是啊,年纪轻轻却没想到医术高明。」姜听云想着这李桐估计学医也没多少年,那架式却可与宫中御医比拟,真不愧是月氏后人。
芳华撇嘴有些不甘心嘀咕道:「要能医好小姐才叫医术好。」说完便收到姜听云警告的眼神,她抿着唇偏过头。
李桐便在姜家暂且住了下来。
翌日,王寻凡一身黑金长衫衬托健硕的身长,双肩上绣着浮云白鹤,腰间上水蓝色秀带让他穠纤合度的窄腰更加贴身,发色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芒,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剪刀正在庭院里茶花树前,低垂着眼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透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李桐端着药壶远远就见王寻凡站在那儿,遥望那硕长纤细的身型,他黑白分明的眸中一瞬光芒如天彩流星,碎碎的瀏海盖了下来,一双彷彿能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如火炬般看着若无所觉的王寻凡,嘴畔勾起耐人寻味的深邃笑意。
待王寻凡回过神,李桐已经将所有熬药的器具都搬到他身旁的松树下,正蹲着身手摇葵扇燃火。
「闻月氏后人善医观相,想问问李公子,听云她面相如何?」王寻凡伸手剪断一节新发的枝芽,一边随口问道。
李桐凝神缓慢的搧着火,漫不经心回问:「比起姜小姐的面相,王公子又是为何雄鹰屈居梧桐呢?」
〝喀嚓〞一声,又是一节新枝被剪断,李桐比喻自己是雄鹰并没有让王寻凡讶异,月氏后人被后世人神话许多,李桐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不过李桐口中的梧桐莫非……
「既然是梧桐,那么听云便是那只凤凰?」他原本阴鬱的眉头舒展开来,两道浓浓的剑眉也泛起柔柔涟漪,带着笑意,如月弯着。
李桐转过头,轻声说:「虽是梧桐,姜小姐却非凤,为鸞鸟。」
有此一说,凤和鸞指的是同一种鸟,但凤指的是成鸟,而鸞则指的是尚未成熟的鸟,鸞一旦成熟,就叫凤。
王寻凡表情浮起欣喜,握紧手中的剪刀,「那么听云的病便是有得医了?」
李桐想起昨天替姜听云把脉的情况,他是月氏第三十九代中天赋最为出眾的子孙,无论是医术或观象方面都是天资聪颖,昨天不只替姜听云把脉,一双眼更是观了相。
姜听云身上的气确实如他所说难解,她身上染着一层阴黑的死亡之气,几乎要垄罩住她全身,一点一滴在啃食她的健康,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但却又在那层黑气之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气,红气虽然淡薄,却缓缓包围住黑气,似乎努力企图化解黑气。
红气不常见,企图化解黑气的红气更是李桐从没见过的。
红气是为生前有福之人将自己的福禄全渡到了对方身上,就连死后也要照应着,难得一见。
李桐垂下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瞼下映上阴影有如一对羽翼,对着王寻凡那欣喜难掩的灼灼目光,他无法实话实说其实他并无把握,他年纪虽轻,却看淡世间生死,人各有命,却是谁都强求不来的。
再三斟酌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珠子如一潭深渊要将人吸入一样,「王公子,可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寻凡瞬间呼吸一滞,心跳也漏了半拍,背脊僵直就连手上的剪刀掉落到地面也没有发现。
阴阳轮回,生死忘川。
「若我偏要逆天而行呢?」他坚定看着李桐,喃喃自语,有如鸿毛轻轻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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