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拿铁 - 7.曇花一现(4)

    「所以我可以提早离开？」
    「是阿，她今天请假，好像是跟家里出去玩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詹逸杰把吉他收进袋子里背上，确定教室门锁上后才离开。
    他原本想打给方巧夏通知她今天提早下班，但是最后决定顺路去买一块提拉米苏，给她一个惊喜。
    「我回来囉！」詹逸杰猛地开门大喊，以为方巧夏会像隻等待主人归来的小狗，蹦蹦跳跳的迎接他。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屋内安静的出奇。
    「巧夏？」
    詹逸杰感到不对劲，不安的感觉从他的背脊窜升。
    他打开方巧夏的房门，不在房间。
    难道出门了？
    「方巧夏，你在哪？」
    詹逸杰转动浴室门把，锁住了。
    「方巧夏！你在里面吗？」他贴着门大声地问。
    没有人回应。
    「该死。」詹逸杰衝进厨房，找到一把铁丝，拗了一阵子后，终于没有徒劳无功。
    一打开门，他吓得倒退几步。
    方巧夏倒在地上，身旁掉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右手的手腕渗出大量的鲜血，像一副水墨，染了整片地。
    「不…」他惊恐地呢喃。「不…怎么…」
    脑筋空白的詹逸杰，迅速找回了冷静，他一把抱起方巧夏，随手拿起一旁掛着的毛巾包住她的右腕。
    飞奔在街上，不到五分鐘便到达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市立医院急诊室。
    「请、请救救她！」詹逸杰大口喘着气，急诊室内所有医护人员都怔怔地看向他。「她好像割腕，我也不知道…」
    一位护士推了一张床过来，他把方巧夏轻轻地放下，双手都沾染了血。「她是不是会失血过多？她会不会…」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一名护士说。「看起来时间才不久，没什么危险，但是还是得动手术。您是方巧夏的家属吗？」
    「我…」
    「我是。」
    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詹逸杰错愕地望向他。
    「我是她的爸爸。」
    方志宇和护士交谈一阵后，方巧夏即被推进手术室，走廊上只剩下詹逸杰和方志宇两人。
    而方志宇最先开口：「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
    「你是我女儿的谁？」
    詹逸杰呆了一下，对于眼前这位号称「巧夏的爸爸」的人物，感到五味杂陈。
    「男朋友。」
    方志宇的双眼微瞠，随即叹了一口气。
    「她应该最听你的吧？」
    「什么意思？」詹逸杰不解。
    「我想跟你谈谈一些事情。」
    他瞪视着方志宇，有不好的预感。「什么？」
    「我跟她母亲由于在外经商，没有间暇时间照顾，又担心她会走歪路，所以就请人来照顾她，但是后来他们无故离开了她，也没有通知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所以回来台湾要把她带走，跟我们一起生活。」方志宇露出难过的表情。「我们亏欠她，我们想要弥补以前，但是她不愿意接受我们。」
    詹逸杰默然，无语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认我们为父母，如果你劝她的话，她应该愿意吧？」方志宇的眼神充满渴求。「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够劝她，让她做对的决定，她一直都想要有父母的家庭，你也知道的。」
    詹逸杰抿了抿唇，他不想。
    他不想方巧夏离开他，他不想要失去。
    「如果她跟你们走，我还是可以跟她继续在一起吧？」
    方志宇蹙眉。「我们希望她不要有和过去连结的人事物，我们希望她能有新的开始。」
    詹逸杰开始感到晕眩。我不要，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但是我有什么权力决定？我有那个资格决定她的未来吗？
    「给我时间思考。」
    「没有时间了。」
    詹逸杰脑内的天使和恶魔正激烈地交战。
    「拜託你了，詹先生，我们愿意给您报酬…」
    「我不要钱。」詹逸杰抬眸，直视进方志宇的眼睛。「我要你们好好的照顾她，好好的让她去完成她想做的事，她很喜欢烹飪跟烘焙，你们要好好栽培她。」
    方志宇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欣喜。「谢谢你。」
    詹逸杰不打算劝，他知道没有用。
    其实他非常的犹豫，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完全错误的决定，但是考虑到方巧夏未来的路，他认为这么做对她来说更好。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久，长痛不如短痛吧。他自欺欺人。
    『方先生，方巧夏似乎罹患了某种心理疾病，据瞭解有可能是深埋在心中的创伤被掀开而且再度受到打击导致，发作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做出非常危险的事情，以及晕眩、呼吸困难。
    若要治疗，除了倚靠药物，尝试让她慢慢接受、习惯，就能改善。』
    睁眼，周遭的墙壁洁白，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方巧夏眨了眨眼，瞥见自己右手上的缝线。
    「你醒了？」詹逸杰走近病床。
    「这里是医院吗？」
    「对啊，你睡了半天。」
    她露出失望的神情，用力闭紧双眼。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詹逸杰小声地问，轻轻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感觉所有事情都塞住了一样，我想解决但是找不到办法…。」
    「方巧夏。」詹逸杰尽量不让她听出自己的哽咽。「我要你知道，你永远会是我这辈子回想起来，最重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答应我你不可以再做傻事，答应我你会如我认识的你一般坚强。」
    方巧夏怔怔地望着他，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詹逸杰伸出左手小指。
    「我答应你。」他们打了个勾勾。
    他漾起笑容，那在方巧夏眼里最迷人的笑靨。
    「我的宝贝。」詹逸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柔声说道。「你现在还很虚弱，赶快休息。」
    方巧夏闔上眼，侧过身试着入睡。
    「再见。」詹逸杰。
    只要她来找我，只要她追问我，只要她挽留我，我就会反悔，我不会管什么复杂的父母关係；但是如果她没有找我，代表我没有做错决定。
    『就像夏夜里那些年轻的星群
    惊讶于彼此绽放的光芒
    就以为世界是从这一刻才开始
    然后会有长长的相聚
    于是微笑地互相凝视
    而在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真的谁也不知道啊年轻的爱
    原来只能像场流星雨』
    ——席慕蓉《时光九篇.流星雨》
    ★
    「詹逸杰呢？为什么他没有再来看我了？」
    「这我不清楚，对不起。」
    出院后，她赶回到家，却发现少了很多东西。
    鞋柜的几双鞋子不见了，沙发上的几件外套不见了，詹逸杰的房间空盪盪，但是方巧夏的房间里却放了一把吉他。
    是詹逸杰的吉他。
    方巧夏立刻拿起手机播号。
    「你播的号码将转至语音信箱…」
    「为什么？」
    不见了，詹逸杰一声不响的消失了。
    播了几通电话后，方巧夏不敢再播。
    他喜欢别人了。
    他想离开我很久了。
    他受不了我总是摆脱不了过去。
    他和前女友复合了。
    方巧夏不敢知道真相，她胆小了，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如果她想的是真的呢？
    又被拋弃了，但是她想起詹逸杰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坚强。
    方巧夏拿起吉他小心的刷动琴弦，熟悉的琴声勾起她一丝悬念。
    霎时，这段时间所有的回忆随着琴声蟠绕。
    我真的是特别的吗？她忍不住这么想。
    也许我就跟他前女友一样，可以突然摆脱，可以突然离别。
    也许吧，我和詹逸杰只是过客而已，但是我依然情不自禁。
    「牢牢相系的红线也要解开了吧，多么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