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形的茧 - 23.受缚绞的不谐和物
23.受缚绞的不谐和物
「昨晚除了夜鸛鬼事件外,在听完这封家书的剖析,确实也令我吃惊不已,更不用说为什么这个铁盒会被芥诚发现摆在海边的废弃小屋内了。」坤隆从一开始的惊愕、焦躁如今转为沉稳,不光是整起案件终于转回他所知的情报上,也让一向无法接受怪诞荒谬的他,随着白夜的推论还有两家族因缘际会的连结,使不安的心情得到稍许平静,即使现在他仍对南茧华身上垄罩的神祕薄雾感到警戒,对方失去冷静逐渐转为令人不解的举动,也同时牵引在场成员的情绪。
若不是最不能让人理解的谜团,肯定不会有前面这么冗长的铺陈,如此渐渐由浅入深的解析,南茧华被摆在迷宫深处等待眾人去解开缠绕在他身上的疑惑,那份疑惑同时也是束缚对方身上的枷锁。那么当枷锁最后被解开到底又是什么样的衝击迎接他们呢?在他的眼里看来,无论如何都会迎来一场崩坏的总集合。
这场从数年前演变至今的瀰天大局,一切由这孩子内心最深处背负原罪的那头怪物而起,最后也会因为那头怪物的原形毕露而结束吗?如果自己这么想的话,绝对是过于天真,毕竟目前真正痛下杀手的杀人鬼是确实存在的,况且背后还有一名身份不明的食尸鬼,它的目的还有芥诚的下落仍然还未明朗,不过也因为这份家书的公开,还有南茧华身份的曝光,使包含他在内的警方,已经大致摸清昨晚在雨夜中狂舞的杀人鬼究竟是谁了。坤隆看了白色鬓狗一眼,深知对方也已经掌握这几起案件的嫌疑人了吧?
「那现在我就从家书的解说开始,其中也参杂了我个人的推理,不过一直听到最后的你们会从其中找到连结过去夜鸛鬼事件,还有目前我们所接触案件的蛛丝马跡。」原本站在眾人面前的白夜,拿着南家家书坐在被眾人围绕的长沙发正中央,楼梯前深陷低落情绪的妇人微微抬头,向家男主人闭口不语,餐桌旁的娇小身躯仍在颤抖着,他们皆对这名不请自来的推理作家是藉由什么样的思维下,解开过往的离奇案件感到好奇,其中也夹杂真相被供出的不安,那件南家一直竭尽全力想要隐瞒的黑暗过去。
「『还记得上次经过这里,我心中不禁泛起的恐惧与害怕,那是关于奶奶的故事,关于她最后存在这个古老又可怕家族的故事,我一直以为我将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没想到却是身为我儿子的你、年幼的你早了一步。』各位,你们还记得刚才刘警官对南家的家族成员概况做的叙述吧?在这里我们先撇除特别存在的南茧华,由上述这段话所提到的燕华祖母,也就是南世承的妻子,有一段仅部分家族成员才知道的故事,而那段故事是在经过南家『某个场所』,或者是了解该地方用途后才会知道的。
为何会有这番论述?在看了『关于她最后存在这个古老又可怕家族的故事,我一直以为我将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没想到却是身为我儿子的你、年幼的你早了一步。』中,除了『没想到』、『早一步』,信中也三番两次提到『这里』,可以得出,除了笔者在信中提到某段只有独立存在南家的故事,还有一处是眾人皆不想进入的场所。那个场所是跟黄秀惠女士擦身而过与家中长孙南杰华有短暂关联的,这个可以从『杰华大哥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以及『妈妈已经不行了,也害怕步上奶奶跟你的后路。』可以联想得到,而且也能够从中大胆断言,燕华祖母的去世大概跟这个场所有很大的关係。
那里是必须熬过去的地方,避免步上后路,有此为前提的心理状态是恐惧、远离与提防,在没有与之接触后感到幸运的心情,这从信中一开始就有提到,加上那是某种场所,会使人痛苦还有『南家的严格家训让你变得早熟,心智超过同年的孩子。』种种跡象来看,在南世承手下,南家暗地里实行了某种不人道的家训教化方式,而且在必要时还可以当成监禁家族成员的场所。燕华的祖母最后应该是受不了监禁的痛苦,所以死在其中,这点也跟黄秀惠经过该处涌现的感触有了呼应。
最后也能看出被监禁该处的人,手脚会被类似枷锁的道具綑绑四肢,信中其中一段提到『任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承承受「缚绞」的痛苦,期许那片阻挡在你胸前的黑色漆块,不过是身外之物的阴影,就如同迟早你能够从这之中走出,成为坚强又优秀的人。』。会有束缚、绞绑的物件,大概类似锁链或粗绳,所以得出被监禁该处的『犯人』是无法随意走动的。现在大家能够知道,为什么南家即使这个私刑地点,即使出现火灾或其他意外,也不能使它被村民们知晓吧?还有必须将顏均耀的尸体做有效的利用,才可以製造燕华自己一直存在监牢中的证明。」
「南家私自实行监禁的家训吗?这一点的确在信中可以看出,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南杰华在考上大学后,积极的要离开南家,甚至完全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同时也解释……茧华小朋友的心智成熟程度,为什么远高于其他同龄学童。」刘警官换了坐姿,低头沉思道,在他身后传来一阵低吟。
「老师,我们的确知道无论是国内外或者精神病院,会对脱序失控的成员实行不人道的管理,先不论他们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如果南家存在监禁家族成员的场所,那这设施的架构不也跟监牢相同吗?如此一来,换尸手法真的可以实行成功吗?」
「小陈,我知道的你的疑惑是什么,假如这处监禁场所最外头是使用传统的铁栏隔离,里头的情况肯定是一览无疑,更不用说想在其中动些手脚,但我们如果不要有此预设立场,从信中叙述还有燕华为什么必须使用这种方式逃脱就可以推出它大概的雏型为何。」
「所谓……像古代押送即将前往刑场斩首的死刑犯,在他们脖子跟双手銬上的『盘枷』吗?只是南家将其改良成露出四肢还有头颅,固定在囚房内室墙壁的拘束具,最后在最外侧才使用传统的铁栏隔离,因为双重房间的建构还有束缚手法,所以得来『缚绞』的命名。」刘警官眉头轻皱,联想身处其中的绝望还有施刑者的惨忍,若是在长期的身心折磨下,确实存在使人丧命的可能。
向人敏望向妻子所在的位置,只见对方原本抬起的脸再次蒙上一片阴霾,那是痛苦、绝望跟诧异的挣扎,而这些情绪也建立在眼前已经失去向人延轮廓的男孩身上,这令她无法区分过去现实还有此刻虚幻的情绪,她感到一震晕眩,那是人延过去所经歷过,又是非她儿真实的过往。
「没错,信中也提到『那片阻挡在你胸前的黑色漆块』,证明了除了头部跟四肢会被他人所见,躯干是被黑色铁块阻挡在后的。」
「那么所谓黄秀惠一度以为是自己会先被关入其中是怎么回事?」小陈举手提问。
「黄秀惠在缚肢村村民眼中有着既定形象,刘警官在刚才介绍南家成员时有提到『从居民口中听闻南家的丑闻,他们纷纷传闻南石准是因为在外头交了新的情人』还有『因为妻子的出轨,所以让一直承受旁人议论与父亲压力』致使了丈夫离开南家。想必南世承老先生过去曾经动了要把媳妇关进南家暗牢中,最后因为某件事情使他改变了主意,将囚犯改成设定为燕华,从信中的时间点来看的话,主因应该是南世承无法阻止自己长孙在考上市内大学后,决定出走南家这一点吧?所以从『杰华在你来到这里后不久,因为考上学校离开家里,估计也不会再想回到这里,毕竟南家给了他不少痛苦的回忆』这些内容来看,在确定杰华不会再留在南家的情况,这名严守南家古老家训及使用严厉手段的男人,把家中最后的希望监禁该处,也因为这次的监禁改变了南燕华这孩子的思想,还有处事方面的无情,使他在一夕之间思想成熟,跟向先生制定了夜鸛鬼神隐杀人事件的计画。」
「等一下……我不懂这只存在南家中的监禁秘密,为什么最后又跟向家扯上关係了?」
「小陈,我想这件事的关键点仍在黄秀惠身上,也就是所谓村人们所关注的南家丑闻,那女人的外遇事件上吧!」白色鬓狗轻笑了几声后与白夜四目相交:「如果将那名外遇对象联想成向人敏先生,一切也说得通了。」
果不其然,在场除了小陈外,坐在楼梯处的向家女主人全身像触电般颤抖起来,抬起的脸中挟带空洞的眼神。
「是的。雯堇,这就是我最不想让你知道的真相。」向人敏紧握双拳沉痛的说,此刻的他不忍回头直视妻子的双眼,接着又咬牙切齿开口:「但其实我跟秀惠根本不是眾人所想的那样,对于秀惠会嫁来缚肢村我也感到讶异万分,我没想到在高中毕业后,会在这座偏远山村再次相遇。」
「向先生跟秀惠女士是在同一所高中就读吗?」刘警官问。
「不是,我原本就是缚肢村的居民,因为要就读市内高中,所以在那段期间住在市内的亲戚家中,我们是因此才认识的。」向人敏终于回头寻求妻子的谅解,只是看得出对方还需要一段时间调适。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三人成虎现象吧?如同现在人云亦云的网路谣言,只要经过多人疯传并且在其中穿凿附会,最初的真相就会被扭曲,更不用说是关于男女情事的敏感话题。有夫之妇与过去同学的相遇,自然会在封闭的山村居民心中出现无限遐想,而且谁也不知道缚肢村是否存在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对向人敏先生的苛责,可能不比黄秀惠女士因为丈夫长期不在村中,而勾搭上过去的高中男同学这番言论,更来得耸动。必须依赖群体生存下去的人类,对于共同讨论一件事情的热衷,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一开始无法预测,所以所谓的霸凌、自杀、失控砍人的新闻才会长期居高不下。」
「好啦!我知道这个,先收起你的讲稿吧!白夜老师。」坤隆一脸受不了的举手制止老同学的大谈阔论,想将话题拉回原来的正轨。
「一切也说得通吗?这一点我就不太了解了。」小陈仍然疑惑的问道。
「那这样说好了,既然向先生跟黄秀惠熟识,即使他们没有真正的曖昧关係,但仍有过去的同学情谊,村民们会有两人外遇的传闻,也是见过两人在村中有过交谈或其他交集吧?就算是因为丈夫不在而找上了过去熟识的同学,但心中的出发点会致使什么结果出现是不一定,这同时也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好吧……既然黄秀惠已经被村人掛上污名,那在村内的立场跟与他人的社交肯定十分紧张,这时候能够给她心灵上的依靠,除了在外工作的丈夫,你想另外的人选会是谁呢?」白夜见小陈理解后接续说下去:「所以,在最后黄秀惠女士要离开缚肢村时,肯定也会告知向先生吧?而且不是只有片面的道别,其中还包含关于离开的原因以及南家的黑暗面。
而且从信中能够推出,在此之前,向先生一直就跟南家有种微妙的关係,那种关係还是从南家当主南石准,因为从村民口中得知自己妻子与村中某位男性有曖昧情离村后才开始,而这一切却也在南世承这老顽固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才展开的奇怪关係。至于为什么会开始如此怪异的演进,都是为了当时在未见过南石准这名自己的父亲,正慢慢长大成人的南燕华所做的。」
「没错……对不起,雯堇,因为燕华当时的精神状况就不稳定,如果不是秀惠不断的哀求,还有发生在燕华身上那罕见的病症,我也不会答应她的要求,也不会使最后夜鸛鬼的计画油然而生。」向人敏自责不已的敲打桌子,眼眶逐渐泛红。
「向先生,你究竟还做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刘彦博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面无表情,就像正审问一名作恶多端此刻才开始后悔的犯人。
「哈哈哈哈哈……现在的爸爸,就是那时候的爸爸不是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恶童冷不防的一句话,冻结了整个氛围,其中也包括来不及反应的眾人。
一群大人用讶异的神情盯着这名全身狂笑到颤抖,还不停拍打大腿的孩童,就像一开始所见,现在还是无人可以揣测他脑中的思维还有挟带的情绪,更遑论心中是否存有原罪般的恶意。
「也差不多该说出来了吧?这场长达数年的闹剧,一直到昨夜就该结束的角色扮演游戏,在以深沉又无光的虚幻场景陪衬之下,匍匐在夜色中喘息名为『生存』跟『现实』的魔鬼,不该再让这粉色的亲情在这个家族间流窜,短暂的家族游戏就到此为止了。」
向人延、南茧华、南燕华眼神转为凶狠,瞪着方才还滔滔不绝的演说者,并且手笔直指向对方的位置,用接近嘶吼且带着嘲笑的声音,化作利箭袭来,逐渐接近解放的他,似乎也不再在乎眾人对他的定位为何,支离破碎的孩童躯壳,混浊无比的黑暗一角,渐渐浮上檯面。
「白夜老师,你就说出来吧!」
推理作家没有跟对方对上眼神,但确实用了口中的答案接受对方潜藏的责备、恫吓及崩解外壳的情绪衝击,毕竟,他感兴趣的就只有光怪陆离的谜团。
「回到南家扮演并取代你父亲角色的……一直都是向人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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