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 - 饭局

    带领着他走进位在三楼的客房，韩茱萸推开玻璃窗让空气流通。身后的房门一关上，一双手立刻环住她的腰紧紧抱着。
    「真可惜这是你家，不然好想一直抱着你……」赵维浩的声音略带闷音，整颗头已经埋进她的肩膀。
    「是、所以你要乖乖的！」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听话先把头挪开。
    赵维浩瞇眼咬了下她的耳垂，故意让她害羞地缩了一下，然后坏心眼看她脸红又发怒的表情后才觉得稍稍平衡些。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其他家人？他们今天不在吗？」这一路走上楼只见她弟弟一人。
    「小妈去买东西替你加菜了……我爸的话，应该晚上才会回来。」
    「那、为什么突然愿意带我回家了？」这件事是他真正想问的。
    「突然有勇气，觉得该回来好好面对了。」
    「发生什么事吗？」
    「嗯，有一点……」她轻轻捧着他的脸颊。「总之，我想好好珍惜赵维浩。」
    「听来真令人心花怒放。」他握上韩茱萸的双手、和她食指交扣着。
    他就这么深情望着她、瞳孔里满满装着她的身影。阳光下的她发色稍微变得透明、带点雾的咖啡色；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被温柔地刷上粉嫩色泽，连睫毛都像染上金粉般闪闪发亮。她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和在简报室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轻柔的笑容，但这一次她的眼中满是温柔，黑瞳中也映满了自己的轮廓。
    「茱萸…你好美。」他忍不住发出讚美。
    「干嘛突然这么说。」她有些害羞的别过头。
    「一点也不突然。那以后每天都这么对你说，你就不觉得突然了?」他调皮地笑着。
    「就会说些哄人开心的话。」
    「不光说，我也会身体力行。」他揉揉她的长发，思考着之后该怎么“实际行动”最好。
    韩茱萸稍稍回过神，想起要提醒他。
    「这两天我爸可能不会有好脸色……不是只针对你、对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别放心上唷。」她的神情有些担心地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明比较恰当。
    「他还在生你闷气吗？关于以前的事情。」赵维浩立刻敏感地联想到这件事。
    「算是、但现在应该释怀许多了，不愿意拉下脸吧?」她轻轻耸肩。
    他再次揉揉她的长发，温柔又仔细地看进她有些焦虑的双眼。
    「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别担心。」
    韩茱萸听见了，接着紧紧抱着他。
    讨厌，说出这句话实在太犯规了，臭赵维浩！
    她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胸膛了，可是还是藏不住扑通的心跳声跟急速升高的体温。
    “救命！”
    “都这把年纪了还被甜言蜜语感动得乱七八糟，韩茱萸，你没救了！”
    在心底用力吐槽自己，可是她一点都没有想松开手的念头。
    她知道赵维浩是认真的，他向来说到做到。
    「茱萸……」
    「嗯？」
    「等等我带你弟去乐器行，我们一定要骑机车吗？」
    「哈哈哈哈哈哈?」
    赵维浩有些烦恼的表情，让韩茱萸此刻有点复杂的情绪完全一扫而空。
    ***
    韩茱萸心情实在好闷！
    她看着男友跟亲弟彼此热切地交谈笑闹，你一言我一语的两相好画面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吞了口冷掉的红茶、跟她的心情一样好苦涩。
    唉，想到刚才韩玄参亲口丢下一句：
    「姊姊不准进来?」就把她挡在房门外、只让赵维浩进门，心情真的好复杂呀！
    接着他们俩出了房门还一起骑车去乐器行……方才不是还有人说『可以不要骑车吗？』，她真的觉得好哀怨唷！
    现在小妈在楼下厨房里忙碌着、要他们都不要进去碍手碍脚。
    三人就在赵维浩住下的客房里打发时间。
    但实际上只有赵维浩和韩玄参两人兴致高昂地看youtube和调整吉他，时而讨论音乐或乐团，完全不是她能够插上的话题。
    韩茱萸独自将红茶饮尽，坐在床上有些发愣地盯着他们。
    那两人眉飞色舞的样貌，好像很开心呢。
    时间悄悄流逝，等到赵维浩留意到时，她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轻声替她脱下半掛脚上的拖鞋、抱她上床躺好，又轻柔地盖上薄被。
    赵维浩贴心地拨开她的发丝，以免扎痒脸。那副温柔的神情让韩玄参看到了实在害羞，忍不住撇开了头。
    嗯……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复杂感觉，有种这一刻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姊姊，而是某齣戏剧里的女角正在面前演出。
    总之、在他面前确实是一对相爱的情侣无误！
    可自己从没用这样的眼神去对待另一个人的经验，这…对他来说真的非常新奇且陌生。
    “我有一天，也会像这样爱着另一个人吗？”韩玄参在心底这么发问着。
    或许在未来某个氛围洽好的时刻，韩茱萸会愿意回答他吧？
    她一直是他心中能放心倾诉的对象。
    虽然先前曾经觉得姊姊变了，但这次才发现，姊姊依然是那个温柔又疼爱自己的姊姊。
    那如果是眼前这个人把姊姊抢走了，他能这么轻易接受吗？
    “可恶，怎么想还是有点火大呢！”韩玄参在心底自问自答着。
    才胡思乱想着便听见房门被轻敲两声后推开，小妈走进客房唤他们吃饭。
    看见睡着的韩茱萸，她便对在场的另外两位男性说：
    「不如我们晚点再用餐吧！」
    「那爸呢？让他等他会不高兴吧。」韩玄参立刻问道。
    「你爸爸说他在外头吃饱了、今天不跟我们吃晚饭。」小妈神色带了点歉意。
    「嗯……好。」
    韩玄参点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的爸爸在客人来访时突然这么做，让他实在好尷尬。
    只有赵维浩留意到，床上佳人的纤指轻轻勾动了一下。
    她向来浅眠，应该听进耳里了。
    「等等我们就一起下去吧。」他虽对着其他人说，手指悄然勾起韩茱萸的指尖，让她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
    「好。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来吧。」小妈走出房门，保留空间给他们。
    赵维浩低下头，靠在她的耳边低语，然后摸摸她散开在床上的秀发。
    这个亲密的举动让韩玄参再次窘迫得不知该把目光放哪里！
    而双眼紧闭的韩茱萸却跟着红了脸。
    这傢伙是有没有这么细心呀？
    他对她说：「不要担心唷，我没事。」
    害得自己现在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股烦躁从指间升起，她只好伸手用力捏了下靠很近的赵维浩的鼻头。
    「想叫我起来不用这样，欠揍。」她说。
    「你刚才就醒了。」他用的是肯定句，嘴角带笑。
    「……下楼吃饭了啦！」
    赵维浩忍不住噗哧一笑，帮忙拉她起身。
    餐桌上，他们四人气氛热络地用餐。
    赵维浩原本就擅长社交之道，当个称职又热情的客人并非难事。
    茱萸的小妈费心准备了好菜让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而韩玄参难得遇见有人聊共同话题，更是少见地露出开朗神情，与他刚到访见到的那股阴鬱气质相去甚远。
    只是，茱萸父亲的反应让他觉得怪异，有种说不出的突兀感。
    “他当年听到女儿介入他人家庭的谣言后，便断然和茱萸断绝往来。”
    “为了让儿子准备大考，剪断韩玄参的吉他絃。”
    “在家里有客人来访时不愿打照面，连吃饭也不肯同桌。”
    “但方才下楼时经过主卧，明明就从门缝留意到房内灯光亮着。”
    “看来韩爸爸就是大魔王呢！”
    赵维浩眉头轻轻一皱，意识到了又随即放松。
    他多夹了菜给茱萸的小妈，又说几句关心话哄得长辈心花怒放。
    他心里明白，即使现下攻略了茱萸小妈跟弟弟，主要还得有韩父的首肯这棋局才有机会往下走，而这两天就是卸下对手心防的关键时机。
    想要真实走进她的生命中，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
    韩茱萸没有察觉到他的念头，安静缓慢地喝热汤。
    偷偷瞧着神色有些压抑的小妈，她思索着“当年年轻的姨是经歷了什么，才决定嫁入这个家成为少妇？”
    “姨在这些年当中是否曾后悔过？”
    “那个知道『自己就是想和这个人结婚』的一瞬间，真的存在吗？”
    实质上已没有母亲的她，缺少对象可以讨论这样的话题。
    这样属于母女之间特有的私密对谈，是有着和其他人讨论完全不同的意义。
    只是，她和小妈之间，
    并不存在这样的亲密感。
    回头看看正和弟弟间聊的赵维浩，那么他呢？
    他又是如何认定、韩茱萸就是那个他愿意共度半辈子的人？
    想到这里，她突地失去了胃口。
    她不确定他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又该是什么理由。
    韩茱萸稍稍嘟起嘴，拿着汤匙划着碗里渐冷的汤。
    “难怪呀，大家总说『结婚需要一股衝动。』
    这样的衝动，八成是非常非常缺乏理性的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