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解 - 你会的
皎洁明月当空,是夜,又是一个寂静难耐的夜。
月下一抹孤独的人影在凉亭独自酌饮。
他口中喝着酒,眉间却是深锁,似乎有什么事令他心烦。
缓缓而来的灵枢,已经换上了右青给她的蓝色轻衫,她看到的就是他一个人月下独饮。
说是设了宴,不也才他一个?还备了那么多酒罈子,莫不是要他醉死自己?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着。
灵枢走到不远处就停下了,就只看着他借酒消愁,似乎不打算上前打扰他。
他憔悴多了。
她知道自己很残忍,但她没办法跟他说自己就是灵枢。
她是怕了。
这两年多来,自己也不好受。
「既然来了就别躲在那吧。」他突然道。
「戚侯爷。」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灵枢才走进凉亭内。
自从山崖跳下来、受了伤,她的功力确实大不如前了,连她刚刚都已经刻意放轻脚步了,还是轻易被他发觉。
「别那样叫我,我早就不是什么侯爷了。」虽是对着她道,但他头也不抬,继续为自己倒杯酒,倒完后,又问她。「要喝一杯吗?」
灵枢轻轻摇头。婉拒了他。
「喝酒伤身。」
「喝酒伤身,但如不喝酒,那便是伤心了,哈哈。」他狂妄地笑着,拿起酒杯倒头就饮。
见他故做强顏欢笑的模样真的叫她心疼,可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悸动。
「有伤心事?」她问。
「是人总会有难过的时候。」他又笑了一下,似笑非笑,听起来倒多了些嘲讽的意味。「李姑娘,你说话都这么简短吗?」
「不好吗?」她反问他。
「不、很好…」他喃喃地道,若有似无地回答。「只是很像了我一个故人…。」
他记得初认识灵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讲话从来不超过五个字。
闻言,灵枢垂下眼,淡漠不应答。
「方才冒犯了。」他道,也许酒喝多了,他声音略哑。
灵枢只是轻应了声,然后道:「我要走了。」语气轻忽彷彿说的不是自个儿的事儿。
「你要离开?」他问,同时放下了酒杯。
「这里不属于我。」
迟疑了下,他又开口:「你一个人能去哪?」
「一个人,哪儿都能去。」她对着他绽开一抹微笑,然后淡下眼。「不过漂泊久了,人还是得落根的。」
他微微一愣。
她笑时,眼睛瞇着微弯像极了灵枢…,虽然他没有真正见过灵枢的笑容,但他相信灵枢笑起来也一定跟李姑娘一样很美。
尤其是她那一双眼,清澈明亮,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他心里明白,儘管言行举止相像,眼前的她也绝对不会是灵枢。
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不考虑留下?」
「你希望我留下?」她反问他。
戚少礱又是一愣,不是因为她的问话,而是因为自己竟然有想要留下她的念头,只是自己并没有立场叫她留下。
「去留全凭姑娘决定,戚某无权过问。」
「我知道了。」灵枢微蹲向他福了身。「雪莲就此别过。」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离去。
「李…,罢了。」本想叫住她,但他还是放弃了。
因为对她就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正因为她的言行举止真的太像灵枢了,才会让他有这种错觉吧?
他举起酒杯,又是倒头一饮,一口气喝下杯中的酒。
「灵儿,你到底在哪里?」他抬起头,望着明月。
今天的月依旧黯然…,对他来说,没有灵枢陪伴的夜,再美的月亮也会失色。
一出了王府大门,灵枢便发现等在一旁的素问。
她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有话要问你。」素问直接说出来意。
灵枢微微侧过头,噘嘴,然后点头。
见她点头了,素问反而退缩。「你…」一句你是不是灵枢,她问不出口。
倘若眼前这个女子说不是,那自然最好,可她若说是,那又该怎跟她说什么?
「这么怕事可一点都不像你。」灵枢道,然后看着她的眼瞪大。
素问顿时了然于心,张着口,颤着手指着她:「你竟然没死…」紧接着,露出一抹苦笑。
「你失望了吗?」灵枢走向她。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素问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他?」
毕竟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冷淡。
「就当我自己害怕吧,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是一如往昔。你看我这张脸,」灵枢摸着自己已经变了的容顏,「已经不一样了,就连他看着我也没发现是我…」她没认他,可他竟也认不出自己。
听她提起自己的容顏,素问不禁想起当年的事。
是她一时的嫉妒心所致…害了灵枢,也害了师父,更害了自己…
「所以你现在要一走了之?」素问看见她背上的行曩。
「我要确认他的心意。」
「确认他的心意?你以为他这般憔悴是为了谁?」听见她的回答,素问忍不住为戚少礱抱屈。
这两年来,他为了她茶饭不思、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灵枢竟然还在质疑他对她的感情,她真为他感到不值。
灵枢不语。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害怕。就像当初她也一直以为戚少礱会相信自己,可是到面临抉择的时候,他选择的还是素问…
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躁,素问又开口:「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提醒你,当初我也是跟你打个赌来试探少礱对我的感情,结果你也知道,我输得很惨。」她顿了一下,「感情,是不能被试探的。」
「谢谢你的忠告,但我相信…」灵枢坚定地道。「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
如果戚少礱是爱着自己,那么他一定会谅解的,而他们的感情是不会轻易就散的,除非是不够坚定。
她这么深信着。
他让她伤透了心,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着痛苦。
后来她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倍受煎熬,可是她就是气不过,若不是当初他不相信自己,她也不会气到奋不顾身跳下去,害她躺了好几个月的床,身心俱疲。不仅功力大不如前,甚至她拿针都不稳了…,这对一个医者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只是怨归怨,她却不恨他。
因为她爱他,因为爱可以包容所有的恨…,即使爱跟恨同时存在。
「你想怎么做?」素问问。
灵枢从袖中拿出一纸信封。「帮我交给他。」
接过东西,素问摸到凹凸不平的形状,料想里面装的不是信。
「里面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
素问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同时疑问更加深。
紫苏、常山、黄精?
「他会知道的。」看着她困惑的脸,灵枢道。
眼睛闪过一瞬的哀伤,素问歛下眼,冷冷道:「你以为我会帮你?」
「你会的,师姐。」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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