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栋梁 - 第十九章 究竟有多难?
既然周致说司马懿是最大的受益者,王鼎旋即问出周致要做这三国中的什么人,显然这个问题是非常凶险的。
且不论王鼎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周致回答他要做那司马懿,王鼎有一天传扬出去,这必定会给周致招来事端。因为司马懿是谋朝篡位之人,与反贼无异.虽说周致只是一个穷家小子,一无所有,但若是有人借机生事周致也会难逃祸事。
若是日后周致真的有所作为的话,这对日后的周致更是不利。
周致皱起眉头,沉思片刻才说道,“小子是一农家子弟,家境贫寒,小子只想让家里人能过上宽裕幸福的日子,别无所求。”
想起此行的目的,才接着说道,“若是小子真若是那三国中的人物,小子倒是想做那诸葛亮,忠君爱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致在说话的时候,王鼎一双老眼一直紧盯着周致在看。见周致面色如常,非常平静,王鼎不禁暗暗点头。暗道,老夫果然看人不错,这小子心机颇深啊。不过他说的倒是真话,在这清平盛世,真若是能做个诸葛亮也着实不错,青史留名啊。
这一番话下来,周致说出的话用词妥帖,出口成章,哪里像是一个农家小子在说话。此时的王鼎对周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周致和以前的变化太大,让他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缘由。
难道我白岳村要出大才吗?
王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凝望着周致,既是欣赏又是好感,良久后才缓声问道,“周家小子,说吧,你来老夫家里到底是有何事要求老夫?老夫但能帮你的,定会尽力相帮。”
周致慌忙下炕,站定,朝王鼎又是深深一躬,这才说道,“小子其实这次来是想向夫子借些书读。”
“借书?”王鼎立时讶然。
周致一个穷家小子要借书去读,这不得不让他惊讶。然而旋即王鼎便释然,这周家小子确非寻常穷家子弟可比,他宿慧顿开,想读书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一想,王鼎呵呵一笑道,“好,老夫借书与你。”
说罢,伸手朝炕头摸去。在炕头里有一个小小包裹,王鼎将包裹打开,里面就有几册书。
“你看这些,你可随便拿走一册去读。”王鼎将书册放在桌上,看似很大方的朝周致说道。不过他把那“一册”二字说的非常重,显然对周致借书还是很吝啬的。
这也怪不得王鼎,古代有哪一个读书人不是爱书如命啊?
怎么?只能借走一册啊?周致不免有些失望。
他朝桌上看去,几册书都是薄薄的小册子,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蒙求》等物,那一本较厚的则是朱熹所编的《小学》。显然这些都是王鼎平时在社学教授的读物。
社学乃官府所立,以教化幼童为主要任务。教授内容主要是蒙学的一些基础书籍,婚丧嫁娶等礼节,还有经史历算之类的。在社学中对四书五经的有些经集也会教授。
可白岳村的社学学生主要是农家子弟,读书的目的只是想识些字,会些算术,明些事理,并不是为了真正成为读书人参加科举。所以王鼎在教授的时候只是一些蒙学之物。
在王鼎看来,周致虽说那次摔倒昏迷之后,变得无比聪明,能熟读《千字文》,对三国也知之不少,但他毕竟从未蒙学,若要读书必须从这蒙学之物开始。
周致翻看了一下那几册书,朝王鼎微笑道,“夫子,小子不想借这些书,小子是想借四书五经之类的书。”
三字经有云,“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乃四书。”在周致看来,若是只能借走一本的话,那借这些书意义并不是太大。
他怎么说也是后世来的穿越众,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虽对此时的蒙学读物达不到背诵的程度,但这些毕竟是简单易学之物,在后世也有所涉猎过了,况且科举是从四书五经中出题,对这蒙学读物并不考试。而四书五经他却是涉猎很少,不求甚解,所以他决定从四书开读。
王鼎的眉头皱起,很是不悦,道,“读书应该打好根基,这些蒙学读物你尚未精熟,如何能读四书?无异于是建造那空中楼阁。”
“小子在社学门口经过之时,听夫子在内讲授过这些蒙学读物,小子倒是知晓了一些。在小子看来,小子读读四书也未尝不可。”周致虽话说的谦卑,但不得不说还是很傲气的。
没办法,不这样说就借不到四书。
换做往日,周致若是这样狂言,王鼎定然会对周致训斥一通,甚至嗤之以鼻,不做理会。可现在不同了,尤其是周致和他谈论《三国》之时,出口成章,很有逻辑,这让王鼎不得不对周致震惊,非常人而对待。
王鼎微微沉思,略作思考,便拿起书册中的《蒙求》,说道,“周家小子刚才说对蒙学读物知晓了一些,老夫倒是要考教你一下。你且说说这《蒙求》里都说了些什么事?”
周致便道,“小子记得夫子曾说起有‘李陵初诗,田横感歌,武仲不休,士衡患多。桓谭非谶,王商止讹。嵇吕命驾,程孔倾盖。’还有什么西子捧心等等掌故。”
《蒙求》都是四言韵文,每一句都是一个掌故。这些掌故对周致这个后世而来的知名大学毕业生来说,自然知道一些。
王鼎微微点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老夫知晓了,你真若想从四书开读,老夫也不拦你。不过,老夫还是要劝你,读书务要根基牢靠。”
周致暗暗道,我还不知道要根基牢靠,从基础学起吗?可你只想借给我一本书,我又有何办法?而且看你那爱书如命的劲儿,我下次若是再来借恐怕就难了。
王鼎接着说道,“而且这读书可不是寻常人可以为之,且不论你现在的家境如何,单单是这读书的辛苦也非常人可以承受。
我朝科举从四书五经中摘句出题,四书五经务必要全部背诵。单单是那四书五经就有三五十万字,晦涩难懂,极难背诵。还有那注解等经学著作,亦是很多,虽未必要全部背诵,但少说也背诵出它个百万字。此外科举还要考试帖诗,所以一些诗句名篇也要背诵。
单单是背诵这些的难处就可想而知。死记硬背却也不行,还要理解明白,更是难上加难。再有,若想考出个功名,还要读史书、兵书等,五花八门都要涉猎。
‘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的独木桥可不是那么好走的。考科举,难呐!正是因为老夫知晓这读书之难,才让老夫那犬子宁可寄人篱下为人帮工,也不要读书。当然了,那犬子也不是块读书的料。
周家小子,你若真想参加科考,这些都想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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