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 (16)
火车才刚到达花莲站,汪小蓉就改变心意,要丁大山直接向调查局花莲站要一台车,直奔陈立委的水泥厂预定地而来。丁大山老早习惯了汪小蓉的多变,沉着地接下这个任务,毫无怨言地拿起手机联络。
抗议居民把水泥厂预定地包围起来,拿着标语,并不吵闹,只搬了板凳、椅子等,坐在大门口准备长期抗战。抗议者男女老少都有,都是汗衫、短裤、拖鞋打扮,每个人都在头上绑了白布条,拿着扇子搧风,看着对外联络的大马路,似乎做好准备,待有人来就要抗议。
现场还掛了不少抗议布条,「还我家园」、「反对开发」、「财团没良心」、「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政商勾结」等,这块地虽说是陈立委私人拥有,但是一旦开发为水泥厂,对环境的衝击很大,附近居民不可能同意。
陈立委戴着大大的墨镜,怕被人认出来,躲在暗处观看动静。陈立委不知道的是,汪小蓉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暗处,伺机而动。
眼看小助理和她男朋友在角落卿卿我我,陈立委只能无奈摇头,感叹年轻人的视野,决定未来职务的高低。
「立委,不好意思…」男友离去后,小助理连忙跑回陈立委身边,脸上还留有一片红晕。
「男朋友都追到这里了…」陈立委摇摇头,「不是我爱扫兴,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事?你问过警察局了吗?」
「问过了,这附近的分局长不肯帮忙,说都是花莲乡亲。」
意料中事,这些抗议居民,都是箇中好手,抗议的年资比她当立委的时间还久,早就知道不轻易闹事,警察局的人也不会介入。
「记者呢?」陈立委不希望事情闹大。
「挡住了,我请台北的朋友帮忙,先把这条新闻压下来。」
陈立委点点头,这件事小助理确实办得不错,值得嘉奖。
「这块地再不出手,我就要跳楼了。」陈立委已准备离开,但想到最近几笔钱都週转不过来,嘴上还是碎碎唸个不停,「帮我再联络k九帮的柯大姐。」
躲在暗处的汪小蓉和丁大山看着陈立委和小助理离去,深知陈立委后续一定会有更劲爆的动作,二人都拭目以待。
「陈立委被逼到角落了,她一定会找机会对高希芳出手,你打听到高希芳住哪一间旅馆了吗?」汪小蓉交待着丁大山。
丁大山懵了,这和汪小蓉早上的指示不一样啊。「你不是要我跟紧许达仁吗?」
「笨蛋!要找到高希芳,当然要盯紧许达仁啊!」
谁才是笨蛋啊?丁大山忍不住在心中顶嘴。这是什么逻辑?要盯紧许达仁,刚才在花莲火车站就该盯紧,现在才说,会不会太迟了点?丁大山无奈地摇摇头,身为史上最善变女人的下属,他只能自认倒楣。
许达仁万万没有想到,郑心洁会和高希芳订同一间旅馆,行程还重叠,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搞不定这二个女人。真不知道为何有男人自愿劈腿,并以拥有小三、小四为乐?他可玩不来如此高难度的把戏。
话虽如此,他还是冒险答应高希芳来到旅馆内的法国餐厅用餐,这可是陆董祕书特意招待的高档餐厅,灯光美、气氛佳,他希望这个氛围,能为他与高希芳的关係加温。
其实,那日在他「英雄救美」之后,高希芳的态度已明显软化,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间接促成了这趟花莲之旅。许达仁很感激那位「警察杯杯」,是他把「英雄救美」的功劳让给了他,但讽刺的是,他竟不记得那位「警察杯杯」的名字,虽说是心洁的朋友,他倒是从来未曾听心洁提起过。
许达仁其实无暇他顾,眼前的女子是他朝思暮想了半年的佳人,天赐良机,他只想好好把握。席间他不时注意高希芳的表情与反应,见高希芳也有意无意地对他眉眼传情,这让他鼓起勇气握住高希芳放在桌面上的手,温润柔软,他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只想确定高希芳心中意念。
当许达仁握住高希芳的手,高希芳起先一楞,但没有反对。她定眼瞧着对面的许达仁,一个率性真挚男子,对自己呵护备至,不管她先前如何冷眼相待,他仍坚定守护,这不就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吗?她还想求什么?她给了许达仁一个微笑,反手回握住许达仁的手,主动表达她的善意。
巴奈在吧台远远看着许达仁和喜旺的互动,没有劈腿的偷偷摸摸,也没有丝毫良心不安的感觉,有的,似乎只是纯纯的爱慕。他倒真佩服起许达仁,要享齐人之福,可得要有特殊技能,心脏也得够强。
巴奈还得随时注意门口的动静,同住一间旅馆的小七,不知道会不会也来这里用餐?他最怕小七撞破许达仁的丑事,当场闹个撕心裂肺,他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再度情绪失控,失手把许达仁揍扁。
3q和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位调酒师是原住民巴朗,讲话有一种特殊腔调,3q总要问上二遍才听得清楚他说的话,所以没时间注意巴奈的动静。巴奈倒不必那么费力,毕竟巴朗曾经是他在花莲的同事,一起在花莲警局服务过,二人感情还算不错。
巴朗取笑巴奈调职当3q褓姆的事,但也对3q解释,以前的巴奈不动如山,有事总是指使学弟去跑、去追,绝不亲自出马。这次巴奈会如此奋力追捕抢匪,实在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巴奈在心里倒想,最吃惊的是他自己,那天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还是吃错了什么药?上天要如此惩罚他?
3q则追着巴朗询问,巴朗是不是巴奈的弟弟?都姓巴?应该也是原住民吧?巴朗摇摇头,笑着不说话,要3q去问巴奈。
巴奈正想严正否认时,突然看见小七出现在法国餐厅门口张望,急忙衝出去拦截小七,把3q独留在吧台。
「这么巧?」巴奈本以为昨日自己的情绪失控,会在二人间留下疙瘩,但是看小七的表情,倒像是欢喜多过于恼怒。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巧合,郑心洁当然心知肚明。
巴奈赶忙摇头否认,回头叫上3q一起解释。
「这是老大的旅馆,我们过来看看,算出差。」
3q在旁一逕点头,希望能排除郑心洁的疑虑。
「出差啊?」郑心洁笑了出来,男人真没有创意,她明白巴奈一定是接到3q的通知才来花莲的,「怎么大家都约好一起到花莲出差?真是巧。」
「许达仁呢?」3q假装不经意,但满怀故意地询问,结果却被巴奈暗暗用手肘顶了一下,顶到肋骨,好痛。
「跟你们一样,到花莲出差,只是他要去不同地点,明天才有空一起拍婚纱。」郑心洁不以为意。
「没有新郎的婚纱?那算什么?」3q为小七姐打抱不平。
「现在摄影技术很先进,我们两个可以分开拍,再合成,没问题的。」说真的,就只是二个人结婚而已,有没有婚纱照,其实郑心洁不是很在意。
巴奈怕郑心洁走进餐厅会撞见许达仁和喜旺,赶忙询问小七是否要吃晚餐,他可以带路去附近的夜市,那里有道地的小吃,绝对比老大餐厅里的食物美味。
郑心洁只有一个人,本来还担心单独用餐,孤单寂寞,现在有人陪,她求之不得。
三人在夜市各自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后,巴奈推荐去附近的公园野餐,那里有个小草坡,几乎没有光害,可以欣赏夏日的星空。
三人坐在草坡上,晚风徐徐吹来,好不愜意,郑心洁觉得这个地点看得到海,又能观赏星空,实在是个好地方。她询问巴奈如何知道这个私房景点?3q抢着回答,说巴奈以前在花莲警局服务,待了二年才调去台北,还说巴奈是原住民,被巴奈狠狠瞪了一眼,才即时闭嘴。
3q觉得这场面实在冷淡,二个互相有意的人,就这么盯着黑夜的星空,不发一语,对方是要怎么知道彼此心意?或许,他们需要一点安排?3q在心里盘算好,藉口说要回夜市再买点东西吃,一溜烟就跑下草坡,希望二人能多些互动。
「3q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眼很多啊?」郑心洁看得出来,3q是故意找藉口离开。
「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巴奈急忙澄清。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郑心洁笑出来,「那么紧张干嘛?」
巴奈这才发觉自己与小七几乎是并肩坐着,距离近到让他心跳加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拉开距离,只好往后仰躺在草皮上,假装看向星空。
「3q很早熟,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很复杂。他们三兄弟,都是不同的妈生的,阿义兄还是黑社会老大,3q难免会想太多。」
「3q有三兄弟啊?他姓邱,所以,是叫『1q』、『2q』、『3q』吗?」郑心洁忍不住打趣问道。
「你怎么知道?」巴奈吓了一跳,「不过,老大不叫『1q』,老大叫『大q』。」
「阿义兄也真有趣。」郑心洁见巴奈回话时,眼神始终盯着夜空,忍不住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从小住在山上,星星,就是这么多。到台北工作以后,就没见过了。」巴奈不敢讲出他盯着星空看的真正原因。
郑心洁见巴奈看得如此认真,便也躺下看星星。小七虽然一派大方,但是巴奈心中有鬼,只觉得害羞,因此稍微挪动了身体,不好意思靠小七太近。
「嗯,真的很多。」看着满天星斗,郑心洁心旷神怡,但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质问巴奈,「还说你不是原住民?」
巴奈摇摇头,这个误会他已懒得解释,只好从口袋里的皮夹抽出身份证交给郑心洁。
「住在山上就是原住民?我爸是气象观测员,所以我们长年住在山上。」
接过身份证的郑心洁,噗哧一声笑出来,「『巴乃大』?这什么啊?」
巴奈对这个名字超级无奈,只好摇摇头,「『有容乃大』,你知道吧?我爸很有学问。」
「失敬,失敬。」郑心洁收歛起笑容,把身份证还给巴奈,但还是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不过,真的很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巴奈有点动气,「不准告诉别人,还是叫我『巴奈』。」
郑心洁完全控制不住笑意,笑得全身发颤,还在草地上打滚,「乃大,『奶大』?」她看了看巴奈的胸部,又用手戳了戳,「真的比我还大耶!」
「你干嘛?不要弄我。」巴奈被郑心洁戳得很痒,一直闪躲,但是躺在草地上,实在不好移动,只好坐起身来远离郑心洁的攻击。
「真的是『奶大』啊...」郑心洁也坐起身来,但还是不停地戳弄巴奈,笑声也没有一刻停过。
巴奈想躲却没地方躲,一时心急,用手环抱住郑心洁,箝制住郑心洁的双手,让她不能再作弄他。
一时间,二人间的距离缩小,几乎鼻子贴着鼻子,让郑心洁顿时失了笑意,只能与巴奈尷尬地对望。但后来,这份尷尬却转为脸红心跳,巴奈羞得垂下眼皮,正打算放开手时,唇上却被啄了一下,巴奈惊得睁开双眼,那是个「吻」吧?他不敢相信,瞪大了双眼,直直瞪着郑心洁。
郑心洁衝动地吻了巴奈,眼睛直直盯着巴奈看,无所畏惧,希望在巴奈的眼神中找到巴奈喜欢她的线索。没有,完全没有,巴奈眼神里只有震惊,没有别的。她很失望,原来自己这些天来,一直都误会巴奈,刚才还衝动地表错情,她真想挖个地洞鑽进去。
尷尬不已的郑心洁,立刻从巴奈手中挣脱出来,往草坡下走去。
巴奈见小七脸色一变,转身离去,想是自己的反应惹恼了她,本想叫住小七,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眼见她愈走愈远,只能万般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倒回草地上,大叹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这大好的机会,又被他搞砸了。不过,至少他弄清楚了一点,小七对他有好感,而且不是普通的「好感」,还要加上一个「吻」,那不就是「喜欢」?他得意了,在这三十五年来,第一次有女生主动「喜欢」他,怎不叫他欢喜?不过,巴奈立刻清醒,小七是要结婚的人了,自己有什么好欢喜的?一切都是空想。搞砸也好,免得日后徒增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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