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养贼自重

    两人又闲聊几句，朱元昊才起身抱拳道：“军中事务驳杂，朱某一介莽夫，很多事物根本无从下手。今日前来，乃是想请王公子出山相助！”
    先前言谈中，王林对于他们的来意已经猜了七八分。此刻只是略作沉吟，就点头应下：“将军亲自来请，君复自然感激万分。若是不嫌才疏学浅，君复这就应下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眼看大燕王朝这株大树即将倾倒，这些日子在家中，王林同样也在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是寒门子弟，虽然有些名声，却不像马致远等手中有诸多资源。想要在公侯门前毛遂自荐很难。
    而且如今乱世来临，投效这些公侯也不见得安全。
    此时军权最重，不如投身军旅，做一谋士，而后再图其他打算。
    对朱元昊他早有关注，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为卫将，而且娶了梁侯帐下都帅刘洪的女儿为妻，有这样的背景，以后定是大有前途。
    更重要的是，朱元昊素有威名，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投效。
    就在王林开口答应下来之时，常晋和白素素发现他体内忽然一道赤气飞出，和朱元昊头顶气运连接在一起。
    与此同时，朱元昊气运突的大增，赤气丝丝冒出，越来越多，结成一团。这等异状，自然是他们之间确定了上下尊卑的原因。
    朱元昊和王林不懂得什么望气之法，此刻也发现心中莫名对对方多了几分信任。这种感觉很是玄妙，根本无法言传。
    “好，好，今日朱某得先生相助，不虚此行。”见对方答应，朱元昊甚是兴奋，“现在朱某只是一小小卫将，委屈先生暂时担任军中文书，管理粮草银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不知不觉间，两人称呼已经改变。
    “将军所命，君复不敢推辞。”王林起身再拜。
    双方都有意愿，事情变得很简单。
    稍后，朱元昊又命周老三骑马赶到镇上买酒菜，言说中午几人就在此处用饭。
    周老三领了命令下去，不过一炷香时间，提着食盒返回。酒菜异常丰盛，一只烧肥鹅，一只野兔，还有几斤卤肉，外加几个小菜。
    等饭菜在石桌上摆好，朱元昊亲自将王林之母让到上位。
    王林本就是孝顺之人，见状心中自是感激不已，更加坚定投效的心思。
    王母饭量不大，用了些饭菜就离开。
    待王母离开，几人才放开了吃，直到太阳偏西，朱元昊等人才骑马离开。临走之际，朱元昊还让手下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给王林安家之用。
    目送朱元昊消失，王林在门口站了片刻翻身回屋。他将那十两银子送到母亲手中道：“娘，这是将军方才给的，你收下吧，明天上街买身新衣服。过几日我们就要搬城里了，这些年受乡亲们照顾颇多。剩余的银子我打算稍后买些肉食，在家里置几桌饭菜，请他们吃一顿，也算尽些情谊。”
    “是该请一顿，这些年人家也帮了不少忙。新衣服就算了，娘穿不习惯，这钱还是存起来，给你娶媳妇用。”
    王林如今已有二十多岁，至今尚未娶妻。倒不是没人上门提亲，而是他看不上。
    “娘，你别舍不得用。孩儿以后替将军做事，军中自有俸禄，娶媳妇的钱还是能攒下的。”他再次劝说。
    “好了，好了，为娘知道”王母又交待道：“看朱将军刚才的行事，应该不是个刻薄的人，你跟在他身边一定要用心做事，切莫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孩儿知道了”母亲的叮嘱，王林自然一一应下。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继续查看的必要，常晋和白素素离开村子，重新拐到官道上。
    他们来曲塘县主要目的是探查朱元昊，此间事了，原本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人打算去县城内逛逛再离开。
    因贼人作乱的原因，曲塘县城池看起来明显残破。城门口军士守卫很严，进出都要检查。
    不过那军士看两人一副书生打扮，随意问了两句就挥手让他们入城。
    过了城门，入目街道一片萧条，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往，而且他们脚步大多匆匆，根本没有闲逛的心思。
    路边商铺零星几家开门，剩余大多停业。
    看来数月前贼人作乱，对曲塘县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没有半年时间，这里根本无法恢复往日的繁华。
    见城内实在没什么可逛的，两人匆匆看了几眼就转到城中土地庙所在。
    城内萧条，土地庙香火倒是依然旺盛，上香的百姓很多。
    不过常晋看的清楚，庙宇上方邪祟怨念占了四分，很显然贼人作乱也波及到神道。如果此间神灵德行不修，离跌下神位不远了。
    查看过土地庙气运，两人掉头出城。奔出四五里外，找了片没人的地方，常晋重新操纵六角宝篮，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渎水江边。
    取出木船，继续沿江而下。
    入夜，他们随意在江边找了片空旷地带夜泊，而后坐在岸上修炼。以常晋如今的境界，修炼已经不单单是纳灵气入体，更多是感悟天地法则。
    至于白素素，则祭练手中的剪刀法宝。此宝物是常晋斩杀坤玉道人所得，自己无用，就赠与妻子手中。
    白素素得这法宝后，日夜祭练，如今炼化大半。
    常晋神识完全封闭在泥洹宫中，静静感悟着昨日从河伯那里得来的水脉真文。但见那真文有了神识催动，宛如活物一样窜腾跳跃，丝丝奥义不断在其中呈现。
    冥冥中一条长河出现在虚空，其上波光粼粼，无数气流在水面袅袅升起，中间夹杂着阵阵水族的嘶叫，让人听得心慌意乱。
    常晋的神识早已经锻炼的坚如钢铁，即使没有神印镇守，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声音而迷失。
    渎水全长数千公里，下江府段水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其蕴含的水脉法则自然也不算完全。
    不过常晋的神识现在好像变成了一条小鱼，畅快在水中游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恍惚如同来到了地府冥土。
    这一处所在，有着玄之又玄的气息飘荡，常晋刚要仔细感悟，那气息突然一闪，将他的神识碾个粉碎。
    不过神识感应到的情景，却印在泥洹宫中，被神印解析着。那里似乎是一处本源所在，有着不可思议的法则和气息。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古往今来神灵仙人追求的大道，仙神人三道的界限规则，似乎就是从那里产生的。
    正是这一丝本源的投影，才有了这方世界。
    常晋心中想着，又一丝神识凝出，渗入水脉真文当中。不过他尝试了良久，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再也没有。
    明白这种境地可遇不可求，常晋没有尝试下去，而是继续领悟起敕符来。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等黎明到来的时候，白素素收回法宝，睁眼望着几丈外的情郎。
    常晋正在江边一块大石上端坐，这时红日从江面喷出，他一跃从石头上站起，轻声道：“你结束了？”
    “嗯，”白素素点了点头。
    “稍等，我练一遍剑法再说。”常晋手腕一抖，宝剑从剑鞘中飞出。
    刺、挑、斩、挡……常晋所练的剑法粗看起来极其简单，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变化，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动作。
    但是近处的白素素却感慨良多，大道至简，现在丈夫的剑法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一剑刺出，宛如九天瀑布飞流直下，千道万道大浪顿生。
    人若处在其中，就感觉自己被漫天的杀意席卷，避无可避。
    又或者恍然身体陷在重重水雾当中，不辩四周景色。稍微抬步，便觉剑影森森。
    一炷香时间，常晋宝剑归鞘，结束了修炼。
    两人在岸边略做停留，继续催舟前行，不多时就进入颍州境内。如今大燕王朝烽烟遍地，颍州同样也不安稳。
    数年前颍州数府干旱，禾苗枯焦，饿殍遍野。高左贵趁机杀官造反，裹挟数千流民在颍州内烧杀抢掠，愣是将身后追赶的三四万官兵拖垮，而后高左贵实力越来越庞大，四五个月时间，已有近十万人。
    害怕流民攻城略池，颍州境内的公侯豪强纷纷训练兵士，结阵自保。
    在这过程中，湖阳府唐家唐征明一战成名。
    当时高左贵率领大军攻打湖阳府城，结果被唐征明伏击，最后流民落荒而逃。
    凭借此战，唐征明获得官身，正式踏入乱世争龙的道路。
    最近一年，他带领兵士围追堵截，虽然并未消灭高左贵，但也让其如丧家之犬，根本无法停下来修养身息。
    这些信息常晋上岸后很容易能够打探到。说起来，他和唐征明还有一面之缘，不过此人背后占有上玄门道院，常晋并不打算与之深交。
    从刚才的信息中来看，好几次唐征明都有机会灭掉高左贵。可是每到危难关头，那贼人都如有神助，率领残部从包围中逃走。
    或许别人觉得高左贵有些运道，但常晋熟悉上玄门行事风格，并不这么认为。
    十有八九，这是唐征明养匪自重的手段。这一点，从他的攻伐路线也能看出一二。很多时候，唐征明手下军士都会将高左贵赶往其他尚未遭受战乱的府域。这样不但可以消耗其他人的实力，还可以扩大自己的地盘。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如此苦了颍州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