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 - 焚巢荡穴

    “漓儿又睡了？”周犬轻声问道，看着在床上小憩的漓儿。
    “是的，少爷。”候在一旁的萧清回答道。
    漓儿双眼紧闭，仿佛昏迷般沉睡着。
    前几次周犬去密室的时候漓儿也总是躺在暗室的床上小憩，不过都没有这次严重。这次周犬从暗室里出来的声音都没把漓儿吵醒。
    “漓儿不是已经吃过解药了？”周犬皱着粗黑的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漓儿说道。
    “姑娘是吃了解药，但刘医生说姑娘吃的药很凶险，需要一定时间恢复。而且姑娘为了检测结果还特意加大了剂量，解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生效。”萧清低着头说道。
    周犬紧紧抿了抿薄唇，当初漓儿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周犬就反对过，却最终没有拗过漓儿。漓儿不想给佑儿吃那味凶险的药，却需要从佑儿身上检测出这种药，思来想去便决定自己吃下这味药再想办法把自己的血混入从佑儿身上采的血中。
    漓儿向来对自己都很不爱惜，周犬看着漓儿暗暗叹了口气，今天好不容易甩开了苏欣岚的跟踪，想着能好好和漓儿待一阵了，没想到一进厢房就看见漓儿昏睡在床上。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在厢房门上响起，柳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池医生来啦！”
    萧清打开门让池医生进来，柳娘也探进了一个头担心地瞧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姑娘，姑娘这几日总是在房间里昏睡着，饭也没好好吃几顿，不知道又在干嘛。柳娘看了看床上姑娘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柳娘，你先别走。”房间里突然传来周犬的声音。
    柳娘听见周犬的声音身子怔了怔，咬了咬唇，呆立半晌才终于转过身来认命般地进入厢房关上了身后的门。
    “柳娘可以帮周某一个忙吗？今天池医生也在这里，漓儿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周犬隐藏在床帏的阴影中，黑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柳娘说道。
    柳娘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第一次看见漓儿那天柳娘就注意到了漓儿的那双眼睛，那一瞬间，柳娘拼命忘记的过去的回忆一下子争先恐后地涌现了出来。柳娘本以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措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可是早该想到的，什么都逃不过周犬少爷的双眼。
    “姑娘这眼睛，怕是被开水生生浇坏的。”柳娘幽幽地说道。
    “在来潇湘楼之前，我在。。一家小妓院里过活。那家妓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个眼睛有问题的姑娘被送进来。有的姑娘眼睛并没完全瞎，有的却不仅瞎了还留下了扭曲的疤痕。”柳娘皱着眉头，有些反胃地回想着之前那些姑娘们眼睛被烫坏的样子。
    “据她们说，她们每个人都曾被带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小房中，双手双腿都被牢牢绑在一张床上动弹不得。会有某种特殊的仪器撑开她们的双眼，一个戴着面罩的人站在床边，用一根针一样的东西不停地往她们眼睛里滴着滚烫的开水。不管她们怎么哀嚎痛哭，都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直到她们撑不住痛晕过去。”
    “等她们醒来，就会有人拿来一块闪光的板子放在她们眼前，问她们能不能看见，能看见多少。能看见的被直接拉走，而不能看见的就绑在房里等上个一周观察眼睛周围的疤痕。”柳娘说道，咬了咬嘴唇。那些姑娘们还说过在那一周里，她们都被牢牢绑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那一张小小的床上。而每天被清理干净之后就会遭到侵犯，但由于看不见也动不了，那些姑娘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侵犯了她们。
    池医生皱着眉头听着柳娘的话，转头对周犬说：“漓儿姑娘的确提起过，当初她的眼睛也是很烫很痛，只是太痛苦了所以记不清具体是什么。”
    周犬眸色暗沉着点点头，示意柳娘继续说下去。
    “后来送过来的姑娘眼睛的失明程度越来越精细，眼睛周围的疤痕也越来越淡，最后一个姑娘的眼睛状况和漓儿姑娘十分相像，只是眼睛周围还是留下了一圈淡淡的像火烧般的伤痕。那位姑娘以后就再也没有类似的眼睛被弄坏的姑娘被送到我们妓院了，看起来像。。像。。”柳娘咬咬牙有些说不下去了。
    “像在做实验。”周犬阴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蛇花帮是在拿活生生的小女孩们做实验，来找到既能弄瞎眼睛，也不会留下伤痕的方法，而漓儿就是他们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柳娘看向周犬，周犬黑色的瞳仁里有着狂涛骇浪般的怒气，脸色铁青。
    厢房内的空气仿佛都被周犬的怒气席卷着，所有人都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少爷。。”一声轻轻的呼喊从床上传来，一双柔软的小手拉住了周犬的衣角。
    周犬放开握紧的拳头轻轻把漓儿的手握进掌心，看着睁开眼睛的漓儿，渐渐柔和了下来，轻声说：“漓儿，你都听到了？”
    “嗯。”漓儿紧紧抿着嘴角点点头，从床上坐起身来。周犬扶着漓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那天的事情我想起来了。”漓儿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眸子里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和柳娘说的一样。的确是在一个四面无窗的小房子里，那个蒙着面罩的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我能闻到一种甜腻的香气，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漓儿顿了顿，握紧周犬的手，轻轻说道：“老师的香气。”
    “漓儿，你最近和周犬进展如何？”紫萍斜卧在高高的椅榻上俯瞰着下面的花女们轻声问道。
    “老师，最近漓儿和周犬的关系和缓一些了，能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周犬还说等有机会了去给我找医生看看眼睛。”漓儿站起身低着头说道。
    “是吗。”紫萍的声音微不可察地一顿，柔声说道：“那就好，漓儿这眼睛啊一直在我心里记挂着，要是能看好也是喜事一桩了。”
    “多谢老师。”漓儿抬着头笑着对紫萍说。
    这次的花女聚会结束之后，漓儿故意磨磨蹭蹭拖到其他花女们都相继离开，淑姐姐因为要找漓儿说话，也陪着漓儿留到了最后。
    “漓儿还有什么事吗？”紫萍看着漓儿说道，瞟了一眼旁边的淑儿。淑儿一直是紫萍的心腹，紫萍并不介意有她在场。
    漓儿咬咬嘴唇，犹豫地抬起头问道：“老师，苏欣岚。。是老师派到周家盯着漓儿的吗？”
    淑姐姐倏地抬起头看向老师，自己曾经也从老师那里听过苏欣岚这个名字，不过老师当时语焉不详，只说是自己从叫花子堆里捡来一直带在身边的。
    “漓儿怎么会这么想？”紫萍面不改色地说道，站起身来走到漓儿身边。
    漓儿低下头有些委屈地说道：“那天苏欣岚天刚亮就闯进漓儿房间一直在问漓儿话，漓儿以为是老师不相信漓儿了。。”
    紫萍慈爱地摸了摸漓儿的头说道：“漓儿多想了，老师怎么会不信任漓儿呢，只是因为周犬和周老爷素有嫌隙，老师才多派一个人去周老爷那里，以免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老师是绝对不会骗漓儿的，漓儿相信老师吗？”
    漓儿笑着嗯了一声点点头，几乎立马就确认了苏欣岚的确是老师派来监视自己和周犬的。
    一旁的淑姐姐不由得也暗自心惊，老师明明和自己一起联手欺骗了漓儿害得漓儿被周犬毒打，现在竟然还能这样毫无异色地说着谎话。
    自从因为佑儿的事情和老师有了芥蒂，淑姐姐就越来越多地发现老师话里的破绽，不由得无事时也会回想起老师和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担心着也许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老师欺瞒已久。
    “漓儿一定努力和周犬重新和好，不辜负老师的希望。”漓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崇敬地望向老师，语带感激地说道。
    紫萍满意地点点头，又慈爱地摸了摸漓儿的头。
    淑姐姐扶着漓儿离开老师的小院，看着被老师如此愚弄的漓儿，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佑儿现在好些了吗？”漓儿转过头柔声问道。
    淑姐姐看着漓儿那双极尽清澈的杏眼，想起了漓儿那天尽心尽力地帮佑儿治病，还受了伤，心里更是难受，开口说道：“佑儿现在已经没事了，刘医生化验出结果之后对症下药，两天时间不到佑儿就好转了。”
    “还真是因为误吃了什么东西吗？”漓儿睁大眼睛惊奇地问道。
    淑姐姐叹了口气：“还好发现得早，刘医生说佑儿误食的药早期还只是嗜睡乏力，后期就会开始逐渐陷入昏迷，全身肌肉慢慢萎缩，很可怕的。”
    “佑儿怎么会误食这么凶险的药？”漓儿皱着眉头担心地问道。
    “误食？怕不是有人专程给佑儿下的毒，怕佑儿抢了他的位置。”淑姐姐心烦地说道，压低了声音：“陈大少爷以前只是对佑儿不好，经常打骂佑儿，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本加厉连下毒这种事都敢做。”
    “陈大少爷？陈老爷知道这件事吗？他这么疼爱佑儿，若是知道佑儿被人下了药，一定会严加惩治的。”漓儿惊道。
    “但我没有证据。”淑姐姐叹了口气说道，“就这样无凭无据的，告诉陈老爷也不行啊。”
    “淑姐姐去陈少房里搜过吗？万一他房里还有没用完的药呢？”漓儿压低声音对淑姐姐耳语道。
    淑姐姐听见漓儿的话，眼珠转了转，过几日陈少刚好要出门，那时倒是可以悄悄去他房里搜一搜。
    “漓儿说的有道理，过几日我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搜出来什么东西。”淑姐姐点点头，也耳语道。
    “会搜到的。”漓儿默默在心里想道：“会在一个角落里发现那味让佑儿昏睡的药，还有一些床帏之间助兴的小玩意儿，之前好不容易才托柳娘搞到的呢。”
    漓儿抬起头望向淑姐姐，乖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