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 - 眼睛

    月亮高悬在潇湘楼外的天空上，潇湘楼最高层的厢房窗外出现一个身材颀长的黑影。
    厢房的窗户被悄悄推开，黑影轻轻地翻进窗户来到漓儿床边。
    漓儿在睡梦中被响动惊醒，猛地睁大双眼，坐起身来。
    “是我。”周犬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把漓儿拥进怀里。
    漓儿绷紧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伸出双臂抱住了周犬的腰。
    “漓儿。。”周犬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漓儿，漓儿脸颊上贴着纱布，手臂上的疤痕也纵横交错着。
    周犬叹了口气，“漓儿，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总是在受伤呢。“
    “这些伤都会好的，少爷。”漓儿把脑袋往周犬怀里靠了靠，轻轻说道，“都会好的。”
    周犬轻轻吻了吻漓儿的额头，把漓儿抱得更紧了一点。
    “少爷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陪我吗？”漓儿说道，埋头在周犬怀里闻了闻周犬清爽舒服的味道。
    “我就是来陪漓儿的。“周犬摸了摸漓儿有些冰凉的脸颊，脱下外衣和漓儿一起躺进被窝里。
    “漓儿，关于老师你了解多少？“周犬抱着漓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我只知道老师听说话的声音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喜欢用一种甜腻的香。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老师从来不和我们说她的事情。”漓儿说道。
    “那你是怎么遇见老师的？”周犬问道。
    “不是我遇见老师的，是老师选中我的。”漓儿说道，“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天独自一人在花女的院子里，老师突然出现，问我想不想离开蛇花帮。说如果想离开蛇花帮就要听她的，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愿意了，从那以后老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见我，像娘亲一样教我念书，照顾我。后来有一天老师把少爷在找人的消息告诉了我，说会找机会送我来潇湘楼见少爷，让我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漓儿回忆起以前和老师在一起的时间，有些怀念却又有些难过，深吸一口气问道，“少爷问老师干嘛？“
    周犬沉吟了一阵，把苏欣岚的事情告诉给了漓儿。
    漓儿眉间紧紧蹙了起来，“我和少爷之间的事情我只和老师说过。少爷觉得那苏欣岚是老师派来的？”
    周犬点点头，“很有可能，而且不仅仅是苏欣岚，加上漓儿和你的灵姐姐，老师已经试图往我身边派了三个人了。”
    漓儿清澈的杏眼思索着，回想着自己这几天在暗室里听到的内容，突然抓住周犬的衣襟说道，“少爷，不是你，是周家。”
    “周家？”周犬幽黑的眸子骤然深邃起来。
    “不止周家，城里四大家族，除了何家，都有老师的花女们安插进去。陈家不用说，大儿子本就是花女宴的常客，淑姐姐又给陈家老爷生了个小儿子。周家有我，现在又有了苏欣岚。蛇花帮老师看起来也可以随意进出。若是何家也有花女被安插进去，那这城里所有家族就都在老师的掌控之中了。”漓儿说道，突然顿了顿。
    “少爷，若是老师。。就是蛇花帮的怎么办？”漓儿突然问道，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周犬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听漓儿的描述，老师可以自由出入蛇花帮，如果老师不止是可以自由出入蛇花帮，如果老师就是蛇花帮的。那老师救这些花女们出来就只是一场帮蛇花帮更深入四大家族中心的巨大阴谋。所有的花女们都只是老师和蛇花帮的棋子，满心以为自己脱离了蛇花帮的掌控，实际上却落入了一张更大的网中。
    周犬轻哼一声说道，“看来我竟小看了蛇花帮，没想到杜老大的野心至此。”
    漓儿在周犬怀里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呼吸也乱了起来。
    周犬收紧双臂，用坚实的胸膛温暖着漓儿，摸了摸漓儿的头发说道，“但他们也别太小看我周犬，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的。”
    “少爷，漓儿和少爷一起。“漓儿顿了顿，抬起头说道，声音虽还微微颤抖着，却透露着坚定。
    “漓儿当然要一起，没有漓儿，我周犬可对付不了他们这么多人。”周犬低下头吻了吻漓儿的眼睛，黑色的瞳仁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漓儿，少爷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周犬有些故弄玄虚地说道。
    “什么秘密？“漓儿好奇地抬起头。
    “何家不会那么容易有花女被安插进去的，除非。。花女们能换个性别。”周犬低声在漓儿耳边说。
    漓儿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突然睁大双眼望向周犬，“你是说何家老爷。。！那何家大公子和二小姐？“
    “都不是何家老爷亲生的。”周犬低声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周犬就起身坐在床边开始整理衣服。
    一只小手拉住了周犬，漓儿柔软的身子从后面抱住周犬，小脑袋搁在周犬肩头，轻声说道：“小狗儿要走了吗。”
    周犬抬起手摸摸漓儿的脑袋，侧过头柔声说道：“要走了，一会儿大家就都起来了。”
    漓儿坐起身来搂住周犬的脖子，轻轻吻了吻周犬的嘴唇，说道：“今天晚上小狗儿还来吗？“
    周犬转过身小心地捧住漓儿的脸，温柔地看着漓儿有些雾气的眼睛说，“来。”
    等周犬走了之后漓儿躺回还有热气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直到柳娘来叫醒漓儿，梳洗完毕之后一起去密室听带子。
    潇湘楼的带子并不是每天都有情报，很多时候都是重复的信息，今天就是这样的一天，漓儿听完了所有带子也没找到什么可用的信息，放下耳机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了老师。过几天就又是花女们见面的日子了，自己到底要怎么试探老师究竟是不是蛇花帮的人呢。
    漓儿就坐在黑暗的密室中仔细思索着，连柳娘来了也不知道。
    “姑娘！“柳娘的声音突然冲破漓儿的思绪，震得漓儿的耳膜嗡嗡作响。
    “柳娘！”漓儿吓了一跳，望向柳娘。
    “真是难怪周爷这么喜欢姑娘！姑娘刚刚简直和周爷一模一样，周爷每次自己想事情的时候也是什么也听不见。都要靠我柳娘来喊你们回魂。”柳娘絮絮叨叨地说道。
    漓儿脸红起来，有些嗔羞地打断了柳娘的话，“柳娘有事吗？”
    “哦！周爷给姑娘找了个医生，正在潇湘楼下等姑娘呢。”柳娘说道。
    “医生？”漓儿眨眨眼睛说道，站起身来，随着柳娘走出暗室，回到厢房。
    “是啊，也不知道周爷从哪儿找来的这个医生，模样也真是俊俏，特别是那一张嘴啊，简直让人如沐春风。”柳娘啧啧说道，离开了厢房去请医生。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厢房外响起。漓儿仔细辨认着，一个脚步声是柳娘的，还有两个脚步声不太熟悉，大概就是少爷找来的医生吧。
    “姑娘，她们来了。“柳娘把医生领到厢房门口就去忙潇湘楼的事情了。
    “漓儿姑娘。”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厢房门口。
    “刘医生？“漓儿站起身来，向着门口笑着。
    “姑娘好记性。“刘医生笑笑，走了进来。
    “这位姓池，是刘某的好友，周少爷请他来帮姑娘看看眼睛。”刘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药水说：“漓儿姑娘我先给您看看脸上的伤，看完我还有病人先走，池医生一会儿给您检查眼睛。”
    “那就麻烦两位医生了。”漓儿朝着刘医生的方向微微屈膝拜了拜。
    漓儿向下摸了摸，打算找到椅子坐下，一只手臂伸过来扶住了漓儿，身下的椅子不知道被谁踢了踢发出响声。
    “多谢池医生。”漓儿抬起头笑着说道，通过椅子的响动找到了椅子的位置坐了下来。
    刘医生取下漓儿脸上贴着的胶布，仔细看了看漓儿脸上被酒杯划伤的伤口，用药水消了消毒。
    “姑娘这伤没什么大碍，不会留疤的。不过平时如果就在房里待着就不用贴着纱布了。”刘医生快递说道，关上了医药箱。
    “是，刘医生。”漓儿点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我这已经有点误了时辰了，小池，一会儿你看完漓儿姑娘就在潇湘楼等我，我看完病回来找你。”刘医生匆匆说完还没等池医生回答，就带着医药箱离开了。
    “漓儿姑娘。”一个温暖的男声在漓儿身前响起。
    漓儿第一次被看眼睛，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勉强笑着。
    那个温暖的男声好像看出了漓儿的紧张，笑了起来，“漓儿姑娘别紧张，不会疼的。”
    “多谢池医生。”漓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池医生搬了一把椅子在漓儿前面坐下，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各式各样的仪器。
    池医生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姑娘，白皙的皮肤光滑透亮，一双清澈的杏眼正望向自己，杏眼里的眸子眸色稍浅，仿佛有吸引力一样让人忍不住地想看。眼下浅浅点着一颗小巧的痣，在微微泛着红晕的双颊上增添了一丝媚色。
    池医生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仿佛一瞬间都忘了自己是来给人看病的医生。
    眼前的姑娘可爱地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说道：“池医生？”
    池医生这才回过神来，敛定心神。
    “漓儿姑娘，你知道你的眼睛是被什么弄瞎的吗？池医生温柔地问道，声音如春风般拂过漓儿的耳朵。
    “我不知道。”漓儿皱皱眉头说道，“我只记得当时很热很痛，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太痛苦的事情大脑会自动遗忘来保护我们，这很正常。”池医生表示理解地安慰道，“那我现在给姑娘做一些检查，可能会有点凉，但不会痛。“
    “好的，池医生。”眼前的姑娘乖乖点了点头。
    池医生拿出一些仪器放在桌上，让姑娘靠过来贴近仪器，姑娘轻盈的身子慢慢靠向池医生，池医生鼻子里都闻到了姑娘身上的幽香。
    池医生仔细检查着一下姑娘的眼睛，说道：“姑娘是不是能看见一些光和形？并不是完全看不见？”
    “没错！”漓儿有些惊喜地说道，“我能看见烟花和灯光的亮，还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但看不清也看不真切。”
    “是慢慢能看见的对吗？“池医生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没错，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后来就能看见一些光影，慢慢的后来就能看见一些形状了。”漓儿说道。
    “嗯。”池医生点点头思索着，扶住漓儿的肩膀让漓儿坐正收起了仪器。
    “漓儿姑娘我现在要触碰你眼睛的周围，如果有任何地方会痛就告诉我。”池医生说道。
    “好的池医生。”漓儿眨眨眼睛，点点头。
    池医生一只手放在漓儿后脑固定住漓儿的脑袋，一只手抚上了漓儿的脸，在漓儿眼睛周围轻轻按压着。
    漓儿一直乖乖睁着眼，感受着池医生的触碰，并没有哪里感觉疼痛。
    池医生看着近在咫尺的漓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漓儿眼下那颗痣，触手滑腻柔软。
    一声有些恼怒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池医生和漓儿都转过头望向门口。
    周犬眉毛虬结着看着池医生，面露不悦。
    周犬今天没什么事，就想着早一点来潇湘楼看漓儿，哪知一来到厢房门口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捧着漓儿的脑袋摸了摸漓儿眼下那颗痣，两人的膝盖都快碰到一起去了。
    “少爷，这是池医生。”漓儿听出了周犬那声咳嗽里的不快，有些好笑地对周犬说，“不是少爷请来帮漓儿看眼睛的嘛？”
    周犬黑色的眸子顿时醒悟过来，走了进来站在漓儿身边说道，“池医生，漓儿的眼睛怎么样。”
    池医生看着漓儿有些亲昵地望向周犬的眼睛，揉了揉鼻子，说道：“漓儿姑娘的眼睛我可以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