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 - 试探

    周犬轻轻揭下漓儿手臂上的纱布，漓儿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布满一道道伤口，有几条伤可见肉，在漓儿白嫩的手臂上显得很是狰狞。
    周犬轻轻皱着眉头，拿起厢房桌上的棉球沾湿药水，擦拭着漓儿的伤口，心里有些后悔起来。
    “痛。。”漓儿皱着小脸，轻轻吹着自己的手臂，刚刚在萧清面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早就消失无踪。
    “那个小丫头我已经打发走了。”周犬吹了吹漓儿的伤口说道。
    漓儿睁大眼睛望向周犬，杏眼里透着一丝于心不忍。
    周犬幽黑的眸子看着漓儿手臂上的伤口说道，“我都问过了，其他人的房间都打扫得很干净，只有你的房间没有打扫，就是欺负你看不见。”
    “这样啊。”漓儿的杏眼转了转，眼睛里的不忍之色消散了。
    “不过毕竟是我潇湘楼里的丫头害得漓儿受伤，作为赔罪，明天重阳节，我带漓儿出去玩怎么样。”周犬说道，仔细地给漓儿的手臂重新绑上新纱布。
    漓儿最喜欢的就是去外面逛了，周犬原以为漓儿会满口答应下来，抬起头准备迎接漓儿高兴的笑脸，却看见漓儿清澈的杏眼静静地望向周犬不说话。
    房内一片沉默，周犬看着漓儿清澈如泉水的杏眼，有些心虚起来，黑色的瞳仁游移了一下。
    漓儿把手臂轻轻从周犬手中抽走，慢慢说道，“少爷是得好好给漓儿赔个罪。”
    “少爷试探我的人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一声？”漓儿大大的杏眼望着周犬，眼神里露出不满。
    周犬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看了漓儿半晌，垂下眼睛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差点都忘了漓儿有多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的意图。
    “萧清对漓儿忠心是因为萧清以前只有漓儿，但如果他的生命里有了别人，一切就都会变了，我只是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接这个变数。”周犬黑色的瞳仁看着漓儿说道。
    漓儿的嘴角紧紧抿了抿，有些硬邦邦地说道，“我知道萧清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相信他。你知道因为你的试探，过去这一段日子他多痛苦吗？”
    “我知道，我一直在观察他，绿溪也一直在跟我报告。”周犬见漓儿站在萧清那边，莫名有些不快，语气也冷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证明了，就算他生命里出现了别人也会一直忠心于你，这不好吗？”
    漓儿被周犬的态度气得有些发笑起来，嘴角噙着一丝讥讽说道，“周少爷还真是谁也不相信呢。”
    “不应该吗？你相信你的老师和淑姐姐，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呢？”周犬也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明白漓儿为了萧清和自己在生什么气。
    漓儿听见老师和淑姐姐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闭上了嘴，紧紧咬住嘴唇。周犬看着漓儿，有一丝后悔起来，不该口不择言地提起老师的事情的。周犬伸出手想要碰碰漓儿的脸颊。
    “那漓儿呢？周少爷既然谁也不相信，谁都要试探，周少爷也试探过漓儿吗？”漓儿突然说道，周犬愣了愣，伸向漓儿的手停在半空中。
    漓儿半晌没有听见周犬的回答，眼睛里渐渐透出一丝不可思议，眉头紧皱思考着，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去见老师之前，周少爷告诉我潇湘楼的秘密就是在试探我对吗？”漓儿的眼神逐渐失望起来，“少爷一定问过柳娘了吧，潇湘楼的暗室最近有异常吗？”
    周犬抿了抿薄唇说道，“没有异常。”
    漓儿冷笑一声，清澈的大眼睛里是周犬从未见过的神色，仿佛那一泓暖煦的泉水全都隐藏在了七尺寒冰之下。
    周犬从小就是这样成长过来的，任何留在周犬身边的人都是经过试验的。就算经过了试验，周犬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周犬不明白，明明漓儿也是从蛇花帮那个诡谲的环境中长大的，为什么会不理解自己呢？还是说因为萧清？
    “是因为萧清吗？”周犬看着漓儿的眼睛问道。
    “萧清？关他什么事？”漓儿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周犬皱着眉头问道。
    漓儿一下子怔住了，对啊，  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知道周犬在试探萧清的时候漓儿就已经开始隐隐不安起来，直到确认了自己也是被试探的对象，漓儿一下子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心里寒冷得仿佛要落下泪来。
    漓儿就这样沉默着，直到眼睛里的怒气漫漫消散，难过浮上了漓儿清澈的眼睛。
    “因为少爷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尽管我已经。。”漓儿猛地咬住嘴唇，在眼眶泛红之前转过了身去。
    周犬听见漓儿的话骤然抬起头看向漓儿的背影，漓儿的肩膀微微起伏着，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轻轻擦了擦眼角。
    “漓儿。。”周犬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周少爷请回吧，漓儿伤了手臂，要早点休息了。”漓儿背对着周犬说道，没有丝毫温度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周犬看了漓儿的背影半晌，抿抿薄唇，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苏和萧清都守在门口，李苏第一次看见少爷从漓儿姑娘那里出来的时候脸色这么难看，不由得看了看萧清，萧清明明说漓儿姑娘没受什么重伤啊。
    “周少爷，姑娘没事吧？”萧清看了看周犬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道。
    周犬黑色的瞳仁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下萧清，移开了目光，简短地说道，“没事。”
    周犬顿了顿又说道，“晚上还要换一次药，别忘了。”
    “是，少爷。”萧清被周犬打量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低下头答应道。
    “少爷，漓儿姑娘真的没事吗？”李苏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一直沉着脸看向窗外的周犬问道。车窗外变幻的霓虹灯倒映在周犬的脸上，让周犬的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嗯。”周犬回答道，眸色又沉了几分，看看李苏，突然问道，“李苏，你之前是不是处过几个女孩子？”
    李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周犬说道，“是啊，少爷问这个干嘛？”
    周犬看向窗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吵架之后是怎么和好的？”
    李苏眼睛转了转说道，“少爷处过的不比我少，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好奇。”周犬有些生硬地说道。
    周犬以前的确和很多女人好过，但那些女人都不会和周犬吵架，她们都知道，只要和周犬吵架，周犬只会用那黑色的眸子看自己两眼，就毫无留恋地离开自己。偶尔几个想和周犬闹闹脾气撒撒娇的，不是最后自己服软，就是直接和周犬分开。周犬还真不知道怎么去主动求和。
    “那这就要看她是为什么生气了，少爷可以给李苏打个比方吗？”李苏问道。
    周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比方说，她发现了我之前试探过她，现在又在试探她身边的人。”
    “啊。。”李苏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这就是比较严重的问题了。”
    “是吗？”周犬往前稍稍倾了倾身子，认真听着李苏讲话。
    李苏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周犬有些苦恼的脸说道，“少爷这样。。”
    “不是我。”周犬警告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李苏说道。
    “好好好，我，是我。”李苏忙不迭地点点头，“我这样试探对方，会彻底毁掉了我们两个之间建立的一切。”
    “这么严重？”周犬皱皱眉头问道。
    “当然了，少爷想想，如果少爷是那个被试探的人，少爷老早就认定了漓儿姑娘是自己人，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什么开心不开心都和漓儿姑娘分享，满心以为漓儿姑娘也是因为认定了少爷是自己人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少爷，谁知道有一天少爷突然发现漓儿姑娘其实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根本分不清哪一句话是漓儿姑娘真情流露，哪一句话是蓄意筹划。少爷会开心吗？”李苏说道。
    后视镜里的周犬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陷入纷麻的思绪中。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李苏突然又说道，周犬幽黑的眼眸看向李苏。
    “这种事情，漓儿姑娘越生气就说明她心里看你越重。”李苏说道。
    还没等周犬的表情高兴起来，李苏就又说道，“但和好也更不容易。”
    周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忘了否认这不是漓儿和自己的事情。
    “少爷如果想和漓儿姑娘和好，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向漓儿姑娘展示少爷有多信任漓儿姑娘。”李苏说道。
    周犬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第二天一大早，漓儿还没睡醒，就被周犬吵醒了。
    “漓儿，走，我们出去玩吧。”周犬坐在漓儿床头看着漓儿说道。
    漓儿脸色还是很冷淡，转过身背对周犬闭着眼睛不说话。
    周犬早就预想到了这个情况，朝旁边的柳娘使了个眼色，柳娘胸有成竹地冲周犬点点头，无声地说道，“包在我身上。”
    ”漓儿姑娘，潇湘楼今儿大扫除，所有人都要出去，所以我才托周爷来接姑娘的。”柳娘对漓儿说道，冲周犬眨眨眼睛。
    “柳娘。”听见柳娘的声音，漓儿也不好意思再躺着了，坐起身来半信半疑地问道，“大扫除？”
    “对啊，两个月一次的大扫除，您看看这一天天的，各种酒水污渍，不大扫除可怎么行啊。姑娘快和周爷一块儿出去吧，大扫除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耽误了晚上营业可不行啊！”柳娘忙不迭地说道，周犬满意地对柳娘点点头。
    漓儿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相信地坐在床边，早有三双手等在床边一把拉住漓儿，柳娘和绿溪飞快地给漓儿梳妆完毕，萧清扶着漓儿快步走下楼，一把把漓儿推进早已等在后门外的周犬的车里关上车门，对周犬和漓儿挥挥手说，“晚上见，姑娘少爷！”
    漓儿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砰地一声被关上，漓儿的眼睛还带着清晨的迷糊，皱着眉头往旁边摸了摸，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漓儿的手。
    漓儿哼了一声，甩开周犬的手，赌气地转过头望向窗外。
    “漓儿，你说我们去哪里？我相信你的决定。”周犬说道。
    漓儿满脸疑惑地转过头来，“周少爷，我对这城里的地方一无所知。”
    “啊没错。”周犬有些懊恼地无声啧了啧。
    漓儿抿了抿嘴转向窗外，眼神里的冰冷融化了一点，“我饿了。”
    “没问题，那本少爷就带本少爷最信任的漓儿去吃好吃的东西！”周犬说道，句子不自然地拉得老长。
    “切。”漓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虽然小脸还是板着，清澈的杏眼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