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娇养手册 - 第28页
汤泉行宫因在半山,本就格外湿冷些,银渺阁更是地如其名,银辉清冷,渺居高处。
二月末的天活像是没开春一样。
摄政王已位极一时,烜赫之至,阖宫上下谁有胆量将他的住所安排在如此幽僻清冷之地。
正出神间,顾宴容已举步入了阁门,玄黑色长袍衬得他愈加身形颀长,冷隽如竹。
上巳节之盛大与他的身世有莫大的关联,他却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只立在门内,侧过首来耐心望向她。
谢青绾微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外堂是议事待客之所,越过正中的东海灵游水晶屏风,内堂里热腾腾烧着壁炉,芸杏正为她烘着惯用的银绒毯。
阁中右侧耳室被开掘为一座奢靡的汤泉池,正缕缕散着雾气。
谢青绾眼瞳亮了亮,娇矜仰起头,任由上前服侍的素蕊解开她颈间系带,褪下沾了山岚雨雾的披风。
内堂融融的壁火烘干了一身潮意,她眉眼间雾气仿佛化成水光,盈盈在眸底曳动,带着烂漫笑意。
干净而漂亮。
这么个小药罐子不惜长途跋涉也要跟来,果然心心念念都是这座汤泉。
顾宴容信手拨着案上含露的百合,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午后时辰尚早。
阁楼二层熏着暖炉,并不暖融,只作驱潮之用。
内堂铺着细密厚实的绒毯,下层是阻隔潮气的鹿皮。
中间陈设着矮榻与几案,软枕同银绒毯一应俱全——几上甚至摆着热腾腾的蒸酥酪,连同厚厚两本民俗志异。
楼外雨声潺潺。
谢青绾歪在软靠里,裹着银绒毯在灯下读那本民间奇诡。
风雅懒散,最擅享受,阑阳城空古盛世浸养出的绮丽风流在她身上有着淋漓尽致的体现。
一层的书房湿气未祛,文折上多是新墨受不得潮,顾宴容索性将山一样的公文搬上了阁楼。
灯影静谧。
谢青绾一时看得入迷,身上银绒毯捂出热意,她陷在软榻里,从绒毯下探出一点足尖来。
阁楼上熏着暖炉,不得已支起了一点窗角,少女微蜷的脚趾触到一点寒意,委屈可怜地缩回去。
顾宴容疾书的笔不知缘何顿了顿,淡淡收回目光,蘸墨继续。
她似乎的确有些热了,不久复又揭开一角绒毯来,足尖无意识轻踩着榻尾的柱角。
楼外山雨不绝,天色昏晦。
借着堂中辉辉曳曳的烛火,能看清她漂亮的足弓和圆润莹粉的十趾。
榻尾的柱角寒意深沁,谢青绾怯凉未敢重踩,又因着熏炉燥热,便拿足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余光瞥见顾宴容挥笔的手停住,她抬眸望过去,见他搁下笔,一瞬不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谢青绾被他盯得怵悌,捧着书不敢再歪,怯生生道:“殿下?”
山风打从支起的窗角逸散进来,拂动室内盏盏灯烛,照清了他额上细碎的一层薄汗。
谢青绾直起身来,揭开身上银绒薄毯。
她春衫凌乱,颠三倒四地从袖间找出巾帕递过去:“殿下很热么?”
顾宴容指腹摩挲着文折页角,目光逡巡过她湿软微红的一双眼,低沉嗯了声。
却并没有接过她的巾帕。
他一双骨感分明的手间有未干的墨迹,不知是何时沾染的。
谢青绾抿了抿唇瓣,赤脚下了矮榻。
堂中铺着厚实细密的华绒,足感柔软如履云端,因着熏炉在侧,隐隐还有温热的暖意。
她凑近顾宴容身侧,巾帕上染着她幽沉的体香,轻柔贴上他的额角。
谢青绾细细拭去他额角的薄汗,少女的指节偶然擦过他的眉骨。
顾宴容隐忍着没有半点动作。
她目光太过干净,像坠落的一瓣霜花,微末易逝却又至纯至净。
镇国公府早年败落,她四岁起便失了父兄,又一病十数年,是被婆子丫鬟们战战兢兢捧着护着养起来的。
因故迟钝一些,也说得通。
顾宴容阖了阖眸,在她第三次凑上来擦他颈侧时,挡住了那只毫无章法的手。
谢青绾被他热意惊人的颈温和鼻息烫了下,蹙眉道:“殿下病了?”
她身上花与药香在逼仄的距离间格外令人昏沉,顾宴容细密地注视着她,缓缓道:“退开一点。”
谢青绾怔了怔,一头雾水地后退了两步,看他传来温水洗去了手上未干的墨痕。
银渺阁未配厨房,宫人传了晚膳来,便敛声屏气退了下去。
谢青绾理好睡乱的春衫,下楼阁时正瞧见丫鬟拭净桌角的一点红痕。
略显诡谲。
她蹙眉专注思量过片刻,便将之抛诸脑后。
长途劳顿,她一路病着无甚食欲,连案上那碗平素最喜的蒸酥酪都未动半分。
汤泉宫系恪诚帝下旨采掘,原先是作春搜之用,尔后因猎场改换被闲置下来,又做过靖渊王府邸。
王府抄家,这座行宫百年间几经改换,才有如今之面貌。
汤泉温热,谢青绾靠在石砌的池壁上,浑身烫透出轻薄的潮红来,极为解乏。
浴罢便已入夜,芸杏将她一头湿发擦得半干,寝衣之外又严丝合缝地裹上绒毯,才扶着人出了汤泉池。
阁楼内堂里华绒满铺,谢青绾褪了鞋袜,赤脚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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