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 - 第150页
表姐,是皇后。表姐夫,是官家。
魏国夫人特地摆出圣人圣上来吓杨氏呢。
“郑二郎是今年解元,我家三娘又是圣人表妹,这桩婚事若要成,是要从圣人那里过一遍的。”魏国夫人接着道,“至于能不能成,还得听圣人之意。”
杨氏楞楞地,疑问:“夫人的意思是,这桩婚事,是要官家、娘娘赐旨意的么?”
魏国夫人不作答,让杨氏自己想去。
十月,娘子张氏因有身孕,升为正五品才人。
朝烟入宫参见张才人,又去单独见了自己的皇后表姐。
其余妃嫔问道怎么不见朝云,朝烟只是笑笑,说妹妹近来不再出门了。
十一月,天气愈来愈冷,朝云还是呆在院子里,不曾出去过。
她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时颇为安分,不吵不闹,也从不曾硬闯,慢慢地,守在她院子门口的杂役也松懈起来,不再是每日只盯着这一处院子,该出门消遣消遣时,院门口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落雪了,家里的火炉一只只都烧了起来。唯独朝云叫人不准在她的书房里烧火炉,也不准去焚香。韩婆婆给她烧了手炉,朝云也就当作没看见,放在一边,不曾上手用过。
朝云是体燥,在这种天里,不怎么怕冷,反倒觉得身边有热气难受。
山光阁里唯二不觉得冷的,除了朝云,便是白草,因她一日从早到晚不是在屋子里睡觉,就是在厨房里煎药。屋子里有火炉,不冷。煎药时对着火,更加不会冷。只有把药从厨房里端去院子里时,走起来的那几步,才觉得有冷风从袖口灌进去,吹得人骨头都在疼。
白草奇怪,姐儿大晚上地坐在院子里,就这么枯坐着看天,都不会觉着冷么?
朝云在院子中间处摆了个凳子,坐在这儿仰着头,看着天。
日子正值十三,月亮几乎是个整圆。圆了,反倒没什么生趣,朝云扭头看着月边的星星。
白日里看天时,还觉得天阴沉沉的。韩婆婆在院子里说该要落雪了,便是天上云多的缘故。不想晚上再来看天,这天便没那么阴沉了,起码能看得见星星。
天实在太暗,看不清到底是云散了,还是星星很亮,亮得能透出稠云。
忽而有一道光,从东而来,像西南划去。
朝云顺着那道光看去,似乎是一颗星星在飘落,身后还跟着一条尾巴。
上一颗星星不曾消逝,“唰”地又是一条带尾巴的星星,照样是自东而西,横穿了整个穹顶。
朝云眨了眨眼,不晓得那是什么。
从没有见过会飘飞的星星,也没见过这样亮的尾巴。
正在凝思之时,第三颗星星再度飞过。
朝云问端着药过来的白草:“你看见了吗?”
白草纳闷:“看见什么?”
朝云道:“星星落了。”
白草摇摇头,疑惑:“星星怎么会落呢?”
她没看见。
朝云想,兴许只我一个能看见。
快到月底的时候,一场骤雪才痛痛快快地下来了。
朝云早间刚起,推开门,便看见一地的白。
去岁冬日没有下雪,连一点儿雪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今岁的雪来得也晚,将入腊月了,才肯屈尊降贵地从天上飘落。
韩婆婆在她身后,想给她披一件衣裳,可朝云大步子走出了门,跑到了院子之中。
“姐儿!”韩婆婆急了,生怕姐儿在雪里冻着。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一入冬月,就有人说快要落雪了。朝云等了大半个月总算等到,这一场雪也没叫她失落。
她扯开衣摆,奔跑在小小一隅的院子里,仰着头张开了嘴,让雪在自己的笑声之中落入口中。
冰冰凉凉,倏尔融化。
落雪罢了,没人知道姐儿怎么突然这样高兴。
朝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总觉得一场雪下来,便是换了天地面貌。此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她为推开门见到落白的惊喜高兴,也为难得的恣意高兴。
张开了双臂,在漫天的飞雪里转圈。
孙全彬自宫中而来,手捧着圣旨,坐在高头马车之中,从宣德门缓缓出来。
今日侍奉官家上朝的内官并不是他,然官家下朝后,却将他传唤到了福宁殿。
官家说,有一桩喜事,要他去下个旨意。
喜事,孙全彬一听,猜测是不是官家给哪个大臣家的儿女赐了婚。前些年,官家让他出宫给赐婚、赐诰命的官员下旨意更多些。但自他从延州归来后,这般琐事更多交给了下面的内臣们。
他毕竟已经身为押班,东京城里能让内侍押班去颁旨的官员本就不多。何况他身有杀业,有些讲求功德的人家,也不大乐意让他进门。
只是今日不同。今日,官家虽不曾说为什么,他也不曾问为什么,这道旨意却是指名道姓让他去颁的。
官家说是喜事,将圣旨给他。他并没有打开看过,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马车到了州桥投西大街,李府门口。
门房的人认得出这是宫里出来的马车,还不晓得是什么事,但还是撑着伞过来,给马车下摆了个下车凳。
门房和车夫一同等待着车中的中贵人挑开车帘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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