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 - 第19页
海货腥气又味鲜,朝云喜欢。从前哥哥曾派人千里给朝云送来,快马入京,比鱼市里的味美。今是哥哥亲自回京,想必会给她带上一点。
果不其然:“奉化那边家家户户做鱼鲞,我给你捎了几种海鱼的鲞来,你肯定喜欢的。”
“鱼鲞是什么?”
“便是腌的鱼干,咸香十足。桌上你就知道了。”
朝云乐了,恨不能直接到用晚膳时分。可朝烟提醒她:“可不能用腥气之物。你喉咙不要了?”
李莫惜大笑:“小朝烟变成大朝烟,管家管事管朝云了。”又对朝云说:“哥哥知道你咽痛,给你带了点果子来。两浙路中树实多能食用,离奉化三百余里有个地方叫诸暨,隶属绍兴府,盛产榧子。当地人常以榧子止咳润燥,想来无伤于咽喉,该是你能吃的。我叫专炒榧子的人炒了几斤来,已经叫拿到厨房去了。”
第11章 私情
晚饭桌上,当然是一家人一起。
哥哥和嫂嫂难得来汴京一同过年,父亲叫了东鸡儿巷的郭厨来好好做了桌饭菜,山珍海味自然不缺,李莫惜自奉化带来的海货也拣了几样做了蒸菜。
满桌的鱼肉,朝云万分想像话本子里写的游侠那样“大块吃肉”,可无奈朝烟在一边盯得牢牢的,一筷都不让她夹。
“用儿,这趟回来,公务可都安排好了?”李诀先问公事。李莫惜字“子用”,在他有了功名之后,李诀便不称他名,只唤他字了。
奉化是望县,也是重县,县令不在,自有底下百八十个官吏看顾公务,不会出大差错。“父亲放心,都交代给下面人了。”
“好。回来一趟也好。多年不归家,台谏要说你不孝了。”
李莫惜轻笑。父亲这是玩笑话。父亲自己就是御史台长官,台谏会说御史中丞的儿子不孝吗?
朝烟朝云都知道这话是诨话,可李莫惜身边的王氏莫名紧张起来。她虽是李诀的儿媳,却与李诀这位公爹从来没见过几面,总听人说台谏的官吏都是爱弹劾人的,他这么一句,害得她以为公爹真觉得官人不孝了。
她看看官人神色如故,又看看两个小姑子也是淡然地笑,才知道没什么大事。
李莫惜瞥她一眼,不与她多说什么。
饭后,李莫惜被李诀单独叫去了山光阁,父子两人颇有些话要说。近来时局动荡,今岁吕夷简被罢相,范仲淹等人也与吕夷简派针锋相对,朋党之论兴起,而且官家前些日子宣布了大大王薨逝,朝野更有所动荡,李诀也想听听儿子的见解。
而朝云则跟着朝烟到了入芸阁。
朝烟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
夜色沉沉,树影随风动。朝云的手暖暖的,而朝烟手冷,身上披着件斗篷也无用,只得快步溜回屋子里面,坐到火炉边烤手。
朝云则把自己的凳子挪得远了点。火炉太旺,烤得她太热。
秦桑给朝烟暖了杯薄酒,浅浅喝下去,身体才暖回来。
李朝烟道:“路上就看你有话跟我说了。你想说什么?”
朝云看看后面站着的秦桑和燕草,以及她带过来的雁飞、雪满。朝烟笑她,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你们也去生个火炉子暖暖,这天太冷,可别伤风了。”
四个女使便一一退下,给姐妹俩说私密话。
“好了,你说吧。”
朝云朝着暖炉吹了一口气,才抱着凳子挪近一点,眼巴巴地看着朝烟,问她:“姐姐,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朝烟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哪个人?”
“药铺里那个。就是那天。”
“?”朝烟凝眉思索,“你说是许大官人吗?”
“是他。他是哪个?”
“他就是许大官人啊。”
“那许大官人是谁呢?他是做什么的?当官的,还是个读书人?”
朝烟拖着自己的小凳退后一步,不解地问:“如何问起许大官人了?你问起他,可有什么缘故?”
朝云拖着小凳又挪近:“无甚缘故,只是上回见你同他讲话,觉得古怪。所以想问问他是谁。”
“古怪?哪里古怪了?他…”朝烟抿抿唇,“他是行商的,山子茶坊,还有马行街的货行,都是他家的。”
“那姐姐,你同他如何认识的呢?”
“夏日的时候,有一回给你去买药,乘着凉轿出去,遇上了骤雨。那许大官人从自家货行拿了三把伞借我,这么便认识了。”
“哦!”朝云点点头。
“时隔几日,怎么突然问起他?”
朝云坐得离火炉太近,脸已然开始发烫。她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风轻云淡地说:“前几天就想问了,只是嗓子一直不好,这才拖到今日。上回见那许大官人,见到你万分局促。我以为是姐姐同他有什么私情呢……”
“咳咳——”朝烟被她的话吓到,“私情…你哪里学来的这种胡话?”
妹妹尚且才十一岁,如何能这么轻飘飘把私情二字挂在嘴边。难怪刚才要把女使们都遣出去,原来关窍在这里!
“话本子上。”朝云看她诧异,自己也诧异起来,“我看话本子上写男女,总说这两个有私情,那两个有私情。我去问范教授什么叫私情,范教授不说,我便再看别的话本子。看了几本,才知道什么叫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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