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 - 第244页
索寻从他背后叫了一声:“怎么了?”
“哦, ”江少珩回过神来,把拍立得也放回去, “你原来的舍友?”
索寻从他手里接过一扎冰啤酒, “嗯”了一声。
那个模特。江少珩心想, 怪不得镜头感这么好。
“好眼熟啊。”
索寻笑了一下, 提醒他:“OST?”
江少珩恍然地“哦!”一声, 想起来了。OST是法国的牌子,全称On Se Tutoi,算是进入中国市场很晚的奢侈品牌,之前可算是在北京开出了内地首店,巨型海报隔了几条街都能看见,海报上就是这个男人坐在奢华的长绒地毯上,画面里还有一只非常威武的银灰皮缅因猫,人和猫的眼神差不多,甚至面部轮廓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神似。
江少珩有些意外:“他中文这么好?”
他见得多,一眼就能认出来。外国人学中文就跟画符差不多,根本搞不明白笔顺。但是刚才那笔字,不说书法上多好看,连笔和略写都是中国人才有的习惯。
索寻只道:“本来就是中国人。”
他就说到这儿,看起来没有要跟江少珩解释为什么一个中国人长了一张欧洲人的脸的意思。江少珩估摸着大概是混血,就没接着这个话往下说。两个人回到客厅,桌边围了几个人,都是上次一起吃过饭的。索寻把啤酒分给他们,对着电脑席地而坐。
初步的素材收集下来还得挑。江少珩跟着一起看过了之前几个采访的视频,发现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始终没有做手术,在采访中详细地讲她在公共场合上厕所遇到的困难,进男厕进女厕都不对,这种细节的困境是江少珩完全想不到的。但也有人以此为噱头,经营着很成功的自媒体账号,采访的时候索寻希望她聊一聊个人经验,她却自始至终都在夸自己长得有多么好,而有些人就是长得太丑了,哪怕做手术也变不成女人。而她答应拍这个的全部理由就是想上镜,索寻询问她是否遇到歧视和困境的时候她只当没有听见。甚或还有跟东苔一样境况的人,对着镜头说对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完成一个女人的使命:贤妻良母。江少珩听见索寻在镜头外跟她一遍遍确认:“你认为女性的终极使命就是贤妻良母?”对方肯定地回答是。索寻还不死心,又问一遍:“这也是你去做这个手术的目的?”对方又回答是。
“别有成见。”索寻看着江少珩的表情,跟他碰了一下啤酒瓶,“我们只负责呈现,不负责审判。”
但呈现也是有选择的呈现。他们要筛选每个人的经历,挑出故事性好的部分,以此为基础写剧本,再找演员来重现。江少珩跟着大家开会,索寻十分看重他的意见,希望他全程参与进来,方便他和国外的发行沟通。江少珩跟他们说得入神,都没意识到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后来制片人和摄影师就睡在了索寻家,一个睡他舍友屋里,一个就睡客厅,江少珩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五点了。
未接来电里有两个金小敏的电话,江少珩没在意,反正就还是那些事儿,他干脆连妈妈发过来的信息也没打开。齐老师也给他留了言,但不是工作上的事。他把江少珩举荐给了音乐学院的陈教授,想让陈教授带着他去参加钢琴比赛。江少珩已经接触过陈教授一次,人家不太看得上他,毕竟他手底下的学生都是十六七岁就已经拿了国际奖项,江少珩今年都25岁了,可见不算真正的天才。齐老师很不甘心,好说歹说把陈教授请到家里去吃顿饭,让江少珩也过来,给陈教授弹一弹。江少珩赶紧回了两句感谢的话,把日子记下了。然后才看见展言也给他发了两条微信,一条十一点多,一条两点多。两点多那天配了个气呼呼的表情包,威胁他说你完了。江少珩看着手机笑了出来,然后又想到了东苔,笑容便一下子从脸上消失了。
要不要告诉展言呢?江少珩拿不定主意。这不是一件可以他来告诉的事,东苔如果愿意向展言求助,早就开口了。江少珩不想伤害东苔的自尊。可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东苔在这样的泥坑里挣扎,又实为不义。毕竟自尊和这种困境比起来,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江少珩想起来那时候东苔偷偷来上海试戏,没告诉展言,展言跟他一起吃饭都一直在念叨,左一句东苔到底怎么啦,右一句东苔是不是在上海交了男朋友。他又怎么能不告诉展言呢?
索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睡我屋吧。”
江少珩回过神来,看见索寻眼下已经明显有了一片乌青。
“你不睡?”他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客厅里的摄影师。
索寻摇摇头:“不睡了,我还有个急活儿。”
一个电影项目往往很漫长,索寻一向是好几个活儿同步进行,也接商业广告拍摄,来钱快,供着他其他不赚钱的项目。
江少珩:“你这样要吃不消的。”
索寻便笑了,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去睡。江少珩把手机收起来,帮着收拾桌上的笔记本。他们制片人不信任电子产品,还是老派的办法,什么都爱写下来。江少珩低头看见几条笔记,“Tess”的名字被画了个圈,表示她的故事呈现出来最有可看性。后面还有一个“北京”,打了个问号。他们刚才开会讨论,说Tess这一段经历是空白,索寻说感觉她不愿意讲,下次跟她见面可以再挖掘挖掘。
江少珩跪坐在茶几边上,突然开了口:“我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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