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误 - 第124页
赫连镜来探望过几次,见万方元刚与她吵了一架回来,便忍不住劝道:“孔三擅自修习禁书,虽然你我难辞其咎,但若是有朝一日败露,你离她远些,终究要好过共犯。方元,你既然与她争吵不休,又何必找自己的不快活?”
万方元愣了愣,他想过下回见面要如何与她唇枪舌剑,出前几日的恶气,却唯独没想过要与她不相见。但既然二人做朋友都如此不合适,为什么他没有想过,干脆就这样离孔三远远的呢?
心里一旦有这个念头,便如同种下一颗种子,不知不觉间狂生滥长。常有这样疲累的糟心事,他自然也没法好好琢磨其他武功,更别提闭关,又一次与孔三大吵一架归来,他再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不走呢?他与孔三姻缘早已断尽,朋友情谊也吵得七零八碎,为什么不和孔三说一声,让两人暂且都静一静呢?
但他舍不得震艮本,自他与沈有双几人渐渐疏远,便再也没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候了。他不如空青和赫连镜肩担重责,也不像沈有双有爱人牵挂,如果再叫他失了震艮本,他必然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然而万方元自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他们二人终于读完艮字本的那天,孔三先将他赶了出去。乾元女子在屋内不着面纱,任扭曲可怖的半张脸孔裸露在外,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万方元见她的面容在门缝中越来越窄,最终连那双总是晶亮的眼睛,也消失在低矮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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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元搬到了昆仑旁的山头,常常与赫连镜相见,偶尔回去看孔三一眼。每次与她见面,她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八仙桌上的书稿越来越厚。他以为她会求自己让赫连镜再给她看一眼艮字本,但她神色倨傲,语气淡淡,却始终不开口。
春去秋来,他甚至在昆仑山脚的村庄收了个中了七巧奇毒的小孩儿做徒弟。徒弟年纪小小,毒却钻得深,他和赫连镜大费周章去了毒,却在徒弟肩上留下了一大片难以消去的疤痕。他教徒弟苦中作乐,说这片疤痕换作“飞花纹”。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运气,徒弟像极了他,一样的心气高、性子烈,仗着一身轻功和一张漂亮面孔四处招摇,没少叫他头疼。钟晚六岁那年,他想起该带他见一见孔三,但二人携手来到木屋外,却早已是一片残骸,孔三尸身销蚀,只留了一把白骨和一柄生锈长剑。
孔三研读艮字本一事终究传了开来,惹来杀身之祸,他与赫连镜一同追查三个月,却一无所获,二人一筹莫展,唯有尚是稚子的钟晚仍然每天四处逍遥快活,丝毫不明白两个师父为何愁苦如斯。
万方元本以为陈年旧恨,早已一笔勾销,谁料十多年后沈林邀他、明玄、梁从芝入天璇楼商议,开口却道:“万宗师,晚辈刚刚得知一庄旧事,与您有关,这回总算有机会说与您听。”
万方元与沈有双亲密无间,看他的儿子却越看越不顺眼,随口应道:“你说便是。”
沈林微微一笑,一双狐狸眼精明无比:“晚辈近日整理母亲的手记,竟发现了我的亲姨母孔三的死因——那位特立独行的孔大小姐横死,正是您的好友,赫连镜掌门下了功夫。”
此话一出,明玄、梁从芝皆一皱眉侧耳细听。万方元拍案而起,喝道:“沈林,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万方元独来独往,与你们四大名门什么狗屁关系都没有。打我的主意?想都不要想!”
沈林依旧挂着十分得体的微笑,连语气都未改变分毫:“万宗师息怒,我这样说,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说罢,他从袖间取出一本陈旧的簿子,道:“这是家母亲笔所书,您若是不信,尽管看便是。若是看完还是不信,大可与赫连掌门堂堂正正地对峙。”
几人凑在孔秀儿的手记前仔细翻阅,却是越读越惊心。万方元一目十行地看完,便再也不敢看第二眼,拂袖欲去。沈林拉住他,和颜悦色地说道:“万宗师,您不想知道,近日赫连掌门与北斗、天山、菩提三派,都说了什么吗?我们三人定夺不下,还是要请您这样的宗师,来为我们考虑一二。”
明玄大师拨弄着佛珠未置一言,梁从芝却扶着额,看上去无比劳心,道:“我也正有此意。赫连镜同我们说,他想……彻底烧了《生死八转经》,免得邪书再为祸世间。”
万方元只觉得旧事在眼前一幕幕闪过,金陵,落雨,屋檐,馄饨,乾元,沈有双的婚宴,中秋的圆月,凌乱的书稿,他与孔三吵得面红耳赤,过几天却又心照不宣地坐在一处冥思苦想。那时他尚且年轻气盛,觉得哽着的一口气比什么都重要,直到孔三的面容随着木门一点点变窄,最终不见,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本末倒置,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由自主地,那一句“不可”脱口而出,他望着面前或心怀鬼胎,或焦头烂额,或通透平静的三人,魔怔般重复道:“……万万不可。”
沈林颇为满意地笑了,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他将手中的折扇合上,缓声道:“晚辈也以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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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身体有在慢慢恢复~所以逐渐开始重新更新啦!谢谢大家愿意包容我停更这么久~
大家晚安,感谢阅读
第85章 不见日
万方元语毕,与钟晚久久对坐,二人俱是无言,只有窗外鸟雀无忧无虑地啼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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