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 第208页
于是他瞒着赵庸,开始在云阳谋划一切。
可到底出了意外,当时领兵出征的霍玦发现了端倪。
霍显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他们杀掉了霍玦。”
云阳一战为什么会败,因为领军作战的将军早就死了!
在战争开始之前,他就死在了所谓的“自己人”手里,士兵将士群龙无首,边境的大门向敌人敞开,敌军压境,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事后,那些人把霍玦的尸体丢在了尸横遍地的大街上。
他就这样合情合理地“战死”了。
一切仿佛是个因果循环。
后面的事,谢宿白已经可以补出个大概来,他搁下茶碗,拉了拉腿上的毯子,道:“云阳平定后,朝廷因此下派官员稽查账目,可偏偏那时,云阳府已经要被萧骋掏空了,赵庸得知消息匆匆赶往,企图替这个儿子解决他的烂摊子。”
他停了一下,说:“他们盯上了家财万贯的乔家。”
第111章
萧骋把云阳府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云阳上下的官员都在知情或不知情中为他做事,甚至有些位置上的人,本就是前朝余孽,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 他们把自己融入进了大雍, 让萧骋在云阳的活动更加自如。
这一点, 与谢宿白所为极其相似。
是以细想之下何其可怖,神不知鬼不觉, 大雍内部根本是千疮百孔,人心隔肚皮, 官员们日日相对, 但效忠的却不是同一个主人。
而萧骋显然是个聪明人,聪明到这么多年,没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异处,他把自己藏在了最奸恶的权阉之下, 众人只看得见赵庸, 却看不见他。
但拆东墙补西墙,到底给自己留下了祸患。
他用一场残酷无情的战争掩盖了霍玦的死因,却偏偏引来朝廷的稽查官员, 于是他又用乔家的财富瞒天过海,不巧惹来了七八年后为此紧追不舍的姬玉落。
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 被中途打断了一环。
这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但如果不是这么多巧合,如果不是谢宿白也暗中筹谋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霍显事先在宁王府有所部署,按照萧骋原先的计划, 这个被权阉赵庸捅得残破不堪、风烛残年的大雍, 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攻下。
就没有如今他们可以坐下慢谈的机会了。
殿前一片死寂, 霍显和谢宿白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在思考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群山一战后,这件事真的就结束了么?
在旁侍奉的人只有傲枝,她是谢宿白身边最为稳重的侍女,却也在此刻斟茶时,颤了下手,泼出两滴茶水。
当然没有结束。
倘若如此,那么萧骋和赵庸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藏在暗处的组织,顺德府外折损的那数万兵马固然给了他们重重一击,但他们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只要领头之人没死,他们就永远是个隐患。
霍显要追究到底,要伐毛洗髓,他要把附在大雍根部的害虫赶尽杀绝,至少让他们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无法掀起波浪。
可几十年的时间太长了。
这对谢宿白来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既不关心将来大雍要面临什么风险,他甚至不关心,在他之后大雍是否还存在。
他淡淡垂眸,唇边隐没一丝讽笑,“你比皇帝还要劳心劳力,可惜没有生在帝王家。”
霍显不理他的薄讽,说:“找不出赵庸和萧骋,你也没法对朝廷交代。”
谢宿白用帕子擦着沾了茶水的指腹,“如今赵庸越狱失踪,谁的嫌疑最大?”
他缓缓看向霍显,眼神和气,口吻却玩味,“锦衣卫镇抚使霍大人,你不就是我的交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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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江南湿湿冷冷,对窗能望见薄雾朦朦的天,竹林合围的苍穹落不下太明亮的天光,像是永远停在晚霞退散后的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这是一座简陋但五脏俱全的竹屋,碧梧蹲在屋外的廊下捣药,楼盼春从后厨过来,手上捉了只活蜈蚣丢进药碗里,“一起辗了,好东西,进补的。”
碧梧吓得一个激灵,又习以为常地闭眼一捶。
只听楼盼春又朝屋顶喊,“小丫头,咱们去集市。”
朝露的伤没有痊愈,但已然可以活蹦乱跳了,她往下瞧了眼,“不去,小姐过会儿就要醒了。”
楼盼春从木架上拿了斗笠,“没呢,没到时辰。”
他们是半个月前从京都到得江南,因姬玉落脑袋上伤势迟迟不见好,故而走的是水路,一路慢悠悠的,三日前才抵达这个下榻地。
楼盼春偷摸往她药里加了两倍的安神药,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迟,也越来越短。
朝露在这里守着,果然又多等了两个时辰。
躺得太久,姬玉落醒来时眼前里一阵眩晕,眨了眨眼,周遭才逐渐清晰。
这几日她脑子里就像被塞了团棉花,身上的伤分明已经不打紧了,但却觉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楼盼春说是她脑中淤血未化。
说起楼盼春……
这一路南下,姬玉落醒醒睡睡,记忆甚是模糊,但到底也有印象,只记得当时一睁眼,自己就已经在船上了。
启程时她没有瞧见霍显,倒是南月还在,与她简略解释了始末。
只说如今锦衣卫如今势弱,霍府并不安全,楼盼春担心她的安危,是故要将她带走照料,霍显忙于追捕赵萧二人,不日也将抵达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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