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 第111页
萧元庭最喜欢这种场子,他走过去与众人寒暄,坐在霍显邻座,调侃说:“镇抚大人好雅兴啊。”
于是有人接茬道:“镇抚差事办得好,可居头功,消遣消遣又算得了什么?”
“可不吗,御史台那些老顽固,关键时候没见他们挡在前头,现在事办好了,一个个就开始挑刺儿,活该门匾被砸,我看还不够呢。镇抚,往后有这事,记得喊上兄弟们!”
萧元庭笑:“行了你们几个,一个个就会恭维,真喊你们,哪个敢来?”
众人讪讪笑着,还真不敢,可不是人人都是霍显,他们没有皇帝和司礼监保驾护航,御史台参一本,罚俸禄事小,挨板子可就事大了。
是故转移话题道:“之前听说镇抚新婚如胶似漆,连平素最疼爱的盛姨娘都鲜少眷顾,在外应酬也少了,还以为要收心了呢,这几日倒是谣言不攻自破。”
有人打趣笑着,“未必就是谣言了,前几日不是还听说小两口闹口角,气得霍夫人离家出走,暴雨天呢,咱们镇抚连锦衣卫都出动了,险些没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才把人安然无恙带回来。”
霍显唇边依旧维持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便更惹人好奇了,待众人猜测许久,他才漫不经心地说:“女人么,尝过也就那样。”
姬玉落打扮成锦衣卫的模样,为了不让人察觉,特意乔装一番,还将脸涂黑了,她扶着腰侧的大刀,就站在离那桌人最近的角落,恰正对着霍显。
只见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撩了下眼皮,两人的目光在转瞬相撞,而后他又移开眼去,短暂地像风吹过一样,而他在那微风吹拂的瞬间与人谈笑着,调情着,谁说的话他都能接上,别人说一句浑话,他能说出更浑的,甚至逗得身边斟酒的女子红了脸,一举一动间将欲望都表露得酣畅淋漓,他几乎要和这声色场融为一体。
但许是气势摆在那里,他再怎么平易近人地开着玩笑,那戾气也不是不见了,只是藏在骨子里,没人敢真的越了界。
这样的霍显,有一种天然能蛊惑人心的本事。
掠过湖泊的风夹杂着草木的味道,送到鼻息间时能让人下意识放松身子,趁无人注意,姬玉落索性斜靠在窗边,静静欣赏。
他的唇都被酒浸湿了,甚是红润。
姬玉落下意识舔了舔唇缝。
酒过三巡,霍显挑起话题:“听说凌大人有意要你外放,出京历练?”
他问话的是大理寺丞凌家的六公子,他爹倒是个正直的好官,可惜儿子不争气,吃喝嫖.赌,混吃等死,凌父终于忍无可忍,才想将他打发出去历练一番。
提起此事,那姓凌的小公子便叹气道:“我还没说一定去呢,外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霍显挑着菜,说:“倒也还好,你有家世背景,到了地方谁敢管你,怎么浪不是浪?元庭有经验。”
萧元庭接过话,“这倒是,我爹从前巡查宣州,我跟着去了,就连各地知府见了我,那也是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谁敢将我当毛头小子看?不敢啊。”
他又说:“我爹那会儿管着我,不让我张扬,玩得还不够尽兴,你不一样,你又不拖家带口,一人称霸王,上头也没老子压着。”
凌六被说得心动,“云阳常年打着战,真有那么好?”
“又不是我打,有什么不好的。”萧元庭已经喝上头了,说:“况且我爹手里有兵,再怎么也亏不到我身上来。”
这话没人觉得有异,如今京中有两大兵权世家,一个是萧家,一个就是宣平侯府,故而镇国公手里有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但是有一点,萧骋当时是作为巡查御史去的,他是去督察,不是去驻守的,带兵前去,实则不合规矩,不过萧元庭说的也有可能是云阳府的府兵,左右如今都是无从查证了。
霍显喝酒,说:“一直听闻镇国公是个练兵奇才,他手下的兵比禁军还能耐,他都用的什么法子?我可好奇许多年了。”
说到这,萧元庭情绪便有些恹了,“我哪见过,他啊只教萧元景,我那个堂兄在我爹眼里,才是萧家正儿八经的下一任掌事儿的。嗤,遮安,我与你悄悄说,我那堂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装呢,你可别叫他唬住了。”
他拉着霍显,霍显的语气也低了下来,“怎么?”
萧元庭打了个酒嗝,说:“你以为他不沾酒色赌?他那是都偷着玩儿,当年在云阳时他便养了个外宅,是个做镖局生意的女子,我亲眼见他常常出入那地儿,我那会儿啊也心气高,故意使计让我爹察觉,结果我爹非但没指责他,反将我打了一顿,你说这人的心长偏了吧,我看萧元景才是他亲儿子!反正从那以后,我是不敢与萧元景对着干了,他干他的,我干我的,互不打搅。”
说罢,萧元庭倒头便趴下去了。
霍显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怪不得从前萧元庭提到萧元景时,时常阴阳怪气,但有这么个处处碾压自己的兄长,是个人心里都难以平衡,可以说萧元庭今日这么混,有一大半也是萧元景的功劳。
他掀袍起身,看了姬玉落一眼。
起初姬玉落还能听到萧元庭说话,后来他与霍显两人说着悄悄话,乐声盖过了说话声,她便听不清了。
待到霍显起身往二楼走,姬玉落才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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