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美如玉/花开胜锦 - 第84页
许妈擦净了手,过来替他整着那纯白色的绶带,一边解释道:老奴看你走的时候没有戴它,这样珍贵的东西,老奴怕误撞要撞坏了它,所以就收了起来。
这块玉佩,乃是张君上金殿时天子所赐。玉形为一整条头尾相应盘旋而舞的飞龙,水纹如波自龙身划过。《周礼.玉藻》中说:古之君子必佩玉天子佩白玉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绶
这水苍玉,于周礼中,是只有士大夫才可佩的。
如今虽五品以上官员皆可佩水苍玉,但天子所赐,却与别家意义不同。所以张君但凡有庄重场合,都要佩它。他整好腰束,坐到案后执笔书了一封信,等许妈端了早餐进来,便到窗边的小桌上坐着吃,默默吃完了擦过嘴问许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夫人又把你指派到了何处?
许妈两只手上浸的全是炭灰,黑乎乎用了多少胰子也洗不净,她怕张君嫌腌攒,收了两手在身后道:四少爷要娶蔡詹事府上的千金,婚期定在六月初一,夫人因婚筵用人多忙不开,便把老奴调到了厨房烧火。
张君起身收好那封信装到信封中,揣入怀中经过许妈身边时,顿了一顿,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干,勿要惹她生气!
他出了竹外轩,过蜂腰桥自阖府中轴线上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右拐,再往前左转便是父亲所居的慎德堂,而往右手,则是他母亲的静心斋。今天正是五月初一,五月是一年中的毒月,而初一乃是毒月中的第一天,这一天忌杀生,忌行房,就连走亲戚,行人归家这样的事情,在忌讳多的人家也是不喜的。
张君被贬出京三月,偏偏在毒月中的头一天回家,区氏心中自然十分不满。她正在正房廊下看绣房送来的缎面与绣品,丫头们见二少爷来了,行过礼自然都退到了一旁。区氏仍还在凑手细细摩梭着搭在两米宽大绷子上的百子图,冷了张君近一刻钟,才冷冷问道:何事?
张君挥手,丫头们随即退到了内院。他走近区氏,正揖礼道:母亲,恳请您在皇上尚未赐婚之前,设法拒掉和悦公主的婚事。
区氏手一怔,回头问道:为何?
张君道:儿子在外已经成亲,不能一身二娶!
区氏仍还背对着儿子,清瘦的背上薄衣遮不住两片蝴蝶骨,冷笑时那蝴蝶骨抖动:笑话,和悦公主之心属意于你的事儿,从二月间就在京城传开了,那家贵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你私下结亲?
张君道:是有那么个妇人,已与儿子成了亲事。
区氏回身猛然刮了儿子一巴掌,张君本就瘦脱形的脸叫区氏戴手上的戒指刮破一道印子,此时微微往外渗着血痕,她几乎是在歇斯底里:打小你就不争气,没有一样事情能比得过张诚,更没一件事叫我省心过。
和悦是皇上的心头肉,只要你娶了她,或者前尘旧事可以一笔勾销,宁王就算想取你的狗头,报汴河岸你打了他的仇,也得忌惮着公主是不是。可你不肯,如今还拿已经成亲这样的鬼话来糊弄我,我不听你这些,有本事去跟你爹说,他若同意你别娶,我便只当自己死了,从此不再管你!
张君仍还垂肩站着,脸上那沫子血凝成一道血痕,在他略糙的白肤上犹为醒目。区氏忽而喝道:都不出来干活,死了不成?
后院里的丫头们瞬时一溜烟儿跑了出来,脚步轻的皆像避鼠的猫儿一样。
张君终于站不下去,转身出了静心斋,穿过两丛松柏进慎德堂,绕过影壁进内院,远远便听到正房中父亲张登一阵阵疏朗的笑声,接着是一阵低而沙绵的笑声,正是他三弟张诚的生母邓姨娘所特有的。
一个身着墨色比夹,里头一件雪青色立领薄褙子,下面裤管伶伶小脚纤细的丫头在书房檐下站着,见张君进来,声音半低不高叫道:婢子如锦,见过二少爷!
既有妾在,儿子是不便进正房的。张君望了眼正房,压低声音问如锦:老爷可忙?可有客在?
这如锦是个容容的圆面,面容十分平常,却是永国公张登面前第一得力的笔墨丫头,张登在外院书房宿时,这丫头便在书房相侍,张登进内院到卧房宿时,这丫头也要抱着笔墨回到卧房相侍,永国公能离得了妻与妾,却一日不能离这丫头,就连他膝下这四个儿子,除了三儿子张诚敢随意进出他的房门之外,那怕世子爷张震,也得通过如锦这丫头的传唤,才敢面见张登。
她笑着引张君进了东厢书房,又亲自奉茶进来替他置在靠墙两溜圈椅中的小几上,屈膝福了一福道:老爷与邓姨娘怕是有些私话儿要说,二少爷且等得一等,奴婢插着空儿报于老爷听,等他有了功夫,自会到书房来见您!
张君点头,却不坐,而是绕到父亲书桌旁的窗子边,负手立身,一袭青衣挺身修体,如那门外的松柏一般静立。
如锦进了一趟主屋,插空儿到永国公耳边报了一声二公子来了,但永国公与邓姨娘聊的正欢,也不过摆摆手而已。如锦出门,下台阶时见二少爷张君仍在那窗内静立着,他是国公府这四兄弟当中气质最冷的一个,自来不爱与人相交,亦不爱与下面丫头们攀谈,更是永国公张登最不待见的一个,那怕是他金殿得了第三那一日,进这门时,仍还是被晾在书房晾了半个时辰,而那是他见父亲最容易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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