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调查 - 第四十章 模特儿

    贺宁面对着宫广浩，忽然觉得他与自己原本想象当中的样子似乎还是具有一定差距的，之前都是听说的一些半真半假的关于他的传闻，看到的也是他那比较与众不同的大版风格，很容易的就会让人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对宫广浩的个性进行一种主观的判断，认为他应该是那种有些阴郁，有些与别人格格不入，傲慢，认为自己卓尔不群，不屑于好好跟其他人沟通交流，比较狂妄的类型。可是现在从他们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宫广浩给贺宁的感觉却与之前的那种预判似乎并不沾边，他虽然脸上的妆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张扬，一副气场凌厉的样子，但是他之前的态度和行为却又让他显得那么胆怯，甚至有那么一点畏畏缩缩似的。
    这种反差实在是有些矛盾，贺宁都忍不住感到困惑了。
    “你……为什么非要把妆画上，然后才跟我们说话？”她忍不住开口问。
    宫广浩的脸上被他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所以到时看不出有什么脸色上的变化，但是他的眼睛只是匆匆的朝贺宁这边扫了一眼就把眼神移开了，看着别处，如果是在最初的时候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许贺宁会认为他这是冷漠高傲的表现，可是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反应，现在她倒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害羞和紧张局促的反应，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个打扮张扬夸张的人，偏偏又会给人一种胆小羞涩的感觉，贺宁也说不清，觉得宫广浩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矛盾，让人看不懂。
    “我……不习惯，”宫广浩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互相揉捏着，把手指尖捏的通红通红的，“我喜欢化了妆再见人，这样我比较自在一些，我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我的脸，如果可以，我都不想让人知道我的长相，所以化了妆之后我就会觉得特别舒服，因为这样别人看的都是我的妆，不是我的脸。”
    贺宁点点头，汤力也看了看他，没有在这件事上对他继续刨根问底。
    “你和杨晓慧是什么关系？”汤力直奔主题，询问起杨晓慧的事情来。
    “她是我女朋友。”宫广浩回答的很快，但是语气听起来却不够坚定，似乎自己都有些对这个答案不敢相信似的，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女朋友。”
    “那你和你女朋友最近有没有见过面呢？”贺宁没有去对这件事提出质疑。
    “我们不常见面，我们都不是那种特别依赖别人，特别喜欢跟人黏在一起的类型，偶尔见面就可以了，总见面很困扰。”宫广浩回答说，他在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垂着眼皮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这个样子乍看起来，还真挺像之前那两个女生形容的那样，有点酷酷的，有点冷漠。
    “不常见面的定义是什么？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贺宁又问。
    “我不记得了，我过日子过的很混乱，经常记不清日子和星期。”宫广浩对这个问题感觉到有些排斥，“我们平时见面的频率也不是固定的，依照心情，如果想见面，每天都见也可能，不想见面的时候，一个月不见一面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杨晓慧什么时候想见你，她就见你，如果她并不想和你见面，就不会来找你，你属于被动等待的那一方，是么？”贺宁并没有理会宫广浩故意包装出来的那听起来更酷更洒脱的说法，而是用自己作为一名女性特有的敏感，迅速的做出了判断，并且得出了十分笃定的结论。
    宫广浩的脸红了，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粉底层，红润的血色也还是透了出来，估计如果没有那苍白的粉底，他此时此刻的脸应该是涨红的，不过他却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反驳贺宁，也没有试图否认，就只是那么红了脸不吭声，不作回应。
    “当初你和杨晓慧是怎么认识的？你和她是大学校友？”汤力问。
    宫广浩摇摇头：“我没念过大学，高中毕业成绩不够，就去学了化妆，本身我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想要学好莱坞那种特效化妆，就选了这么条路。我认识杨晓慧是因为她之前有一段时间经常到我家附近来找她朋友，我就总能遇到她，后来她主动跟我打招呼说话，跟我聊我的化妆风格和穿着打扮，一来二去就熟了，我觉得她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儿，所以我就追了她，她也没有拒绝我。”
    “你喜欢杨晓慧什么？”汤力好像忽然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似的。
    宫广浩被他问的非常不自在，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抿了抿嘴，因为着急的缘故，他只是化了妆，并没有把一身的配饰也都带上，嘴唇下面的孔洞随着他抿嘴的动作而被牵动，看得贺宁都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不舒服了。
    “杨晓慧她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打听她的事？”宫广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早就应该感到好奇并且问出来的疑问。
    “她失踪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找不到她。你有尝试过和她取得联系么？”
    “没有。”宫广浩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原本的血色才刚刚褪下去，现在又一下子重新涨红起来，面无表情的回答说，“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么？怎么你连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贺宁惊讶的问。
    “就是没有，她不给我，说她不爱用手机，我其实也不爱用，”宫广浩说，“她跟我说她想要追求的是那种灵魂伴侣一样的存在，就是两个人心有灵犀，很有默契，一个想要见另一个的时候，另一个恰好也在等着他，而不是用电话作为媒介去约个时间地点好碰面，所以每次她来找我，我都刚好在家里面，她就觉得这样很开心，很好，之后我们就再一起去别的地方，一起做一些事情。”
    贺宁微微皱了皱眉头，作为一个正处于热恋当中的女孩子来说，虽然她自认为可能性格并不是特别的文艺和感性，但是感情当中的人，或者开朗或者内向，其实在各方面的表现应该算是大同小异的，杨晓慧面对着鲍明轩的时候倒像是一个沉浸在爱情当中的小女人，会主动找机会找借口想要见到对方，想要与对方取得联系，哪怕对方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也一样会因此而雀跃不已。
    反观杨晓慧对宫广浩的态度，分明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宫广浩甘心为了营造一种所谓的默契，所谓的心有灵犀，可以老老实实的每天在家里等着杨晓慧的驾临，这自然是喜欢的表现，但是杨晓慧那种连手机号码都不肯给对方，还用什么灵魂伴侣之类的接口来搪塞敷衍，如果说她但凡对宫广浩有半点感情，恐怕都不会这么做的，所谓的灵魂伴侣，更是五岁小孩恐怕都不会相信的烂借口。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烂的一个借口，宫广浩却坚信不疑，这到底是出于对杨晓慧的爱，所以宁愿选择无条件盲目的相信，还是宫广浩本人真的就那么的单纯和轻信，原本贺宁可能会更倾向于前者，在和宫广浩初步打了交道之后，她现在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同时存在的，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是宫广浩演技太好了。
    “那杨晓慧平时来找你，都是做些什么呢？”她继续向宫广浩发问。
    “不一定，有可能是什么也不做，就在我这里发呆，她说她想把脑子放空的时候，待在我这里就会觉得特别安心。”宫广浩回答说，“也有的时候她想要出去走一走，我就陪她出去走一走，有时候她想去热闹一点的地方，有时候会想要去安静一点的地方，不好说。有一阵子她还对我的工作特别感兴趣，跟着我在家里面摆弄我那些做特效化妆用的东西，我很难遇到有女孩子跟我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所以我也特别高兴，她愿意学，我就教她，我们两个相处非常的和谐。”
    “你指的特效化妆的那些东西，是哪些？”汤力怕他不明白，又把问题给问的具体了一些，“比如说，你都教过她哪些有关于特效化妆的东西？”
    “喏，我给你们看一下吧。”宫广浩似乎是有些说不明白，于是他便朝汤力和贺宁示意了一下，把他们带到了自己这个房子的另外一间房门紧闭，类似于杂物间的小房间门口，打开了那扇门，这个房间倒是比宫广浩的卧室还要更宽敞一些，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很多的衣服，也有很多不同类型不同花色的布料，还有很多的假发和一些贺宁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一桶一桶的玩意儿。
    “这些就是我平时唯一的爱好了。”宫广浩对他们说，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看着屋子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眼神里面闪烁着一种掩藏不住的热切和喜爱，到了这里，他方才的局促和木讷也好像得到了缓解似的，主动走进去，从里面拿了一本相册出来，递给距离他比较近的汤力，相比之下宫广浩似乎更喜欢和汤力交流，而不是身为异性的贺宁，“这都是我过去尝试过的造型，全是我自己弄的。”
    汤力翻开相册看了看，里面都是一些立拍得的照片，有的是吸血鬼的装扮，有的是西部牛仔，有的是外星人，有的是东方风格的鬼怪，还有现在比较流行同时也比较俗套的丧尸装扮，这些造型看起来有的还过得去，有的则实在是粗糙的可以，有的好一点，有的坏一点，却都距离“水准”二字仍有一段距离。
    贺宁在一旁注意到，到了后期，相册里面开始出现了一些女性装扮的造型，照片当中被作为模特出现的自然是杨晓慧，她时而被扮成一棵有些具有奇幻色彩的树，时而又是女巫或者是希腊神话当中各路女神之类的角色，不过从杨晓慧脸上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是特别热衷于扮演宫广浩的模特。
    再往后翻几页，汤力和贺宁都又注意到了一件事，在这本相册后面有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一个被打扮成各种奇怪造型的老人，有一张是一个衣衫褴褛，满脸伤痕的圣诞老人，还有一张是一个拄着拐杖，长着人脸的老钟表，那张老人的面孔，贺宁和汤力都很熟悉，那就是他们接手这个案子的原因——李高发。
    “这个人是什么人？你雇来的模特儿？”贺宁故意装傻，询问宫广浩，之前他们在做调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过宫广浩，所以正常来讲宫广浩不会知道李高发的案子也是由贺宁和汤力来负责的，所以她想看看宫广浩的反应。
    宫广浩的反应倒还算是挺实在的，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模特儿，就是我的一个邻居，他把我一个累计了很久灵感，刚刚做好的道具给拿走当破烂儿给卖钱了，所以作为赔偿，我要他给我做了几次临时的模特儿而已，要不然我跟他要钱他也不给我，给少了我心理不平衡，给多了他又不愿意，所以这么做最好了。”
    “你还有别的模特儿么？”贺宁问他。
    宫广浩摇摇头：“我能说上话的人不算多，而且这种事情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干，满身不是涂颜料就是涂那种用来固定假体的特殊胶水，反正不太好受，所以一般人别说是有没有这个爱好了，给钱都未必愿意，更何况我没有钱给人去雇模特儿，我的钱都用来买材料了，所以就只有杨晓慧和邻居那个老头儿，其他都是我自己亲自上阵的，没有别人了。”
    贺宁听了之后对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拿着那本厚厚的相册往回翻了翻，翻看上头杨晓慧的那些丧尸、女巫之类的造型照。
    “杨晓慧的那个住在附近的朋友是谁，你知道么？”汤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