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读者 - 第408章 诱饵

    头顶的太阳在树木丛的掩盖下，逐渐遁入了阴沉的云端。
    天色渐渐黑了。
    进入雨林深处的叶一诺二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这里到处都是高大的冠状常青木和遍地的藤蔓灌木丛，所有的植物为了获得充足的阳光死命的向上生长，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途中，猴子问叶一诺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阵，但后者想也没想就摇头，并表示还没有完全走出犯罪心理学里讲述的犯罪搜索区域。
    猴子就问他，什么叫“犯罪搜索区域”？
    叶一诺简单回答，这片热带雨林的面积很大，即便老挝整个警局的人加起来，也无法将每一寸区域都搜索的滴水不漏，这时，每个参与搜索的人就会在潜意识里给自己划分一个搜索区域，一旦到达或者脱离了这个搜索区域，他们的大脑就会告诉他们：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躲进搜索区域之外，即便躲了，也没必要再继续搜索下去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普遍的逻辑思维，比如当你在寻找一件物品时，突然望向了一个地方，这时如果你的大脑会告诉你：那东西绝对不可能在这里，你就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去察看。
    其中涉及到的诸多因素也是决定这个区域的关键。
    比方说，丰沙里所有警察的忠诚度是否一样？
    会不会有偷懒的人？
    会不会有懈怠的人？
    会不会每个人的体能不一样，搜索区域限制也不一样？
    这些因素，无论哪一种，都被规划在叶一诺的考虑范围之内，再由他的大脑通过地形图来划分一个安全区域。
    虽说猴子没有听懂这个解释，但他还是嘟囔了一句：文化人就是他娘的不一样，跑路都整的跟打仗似的。
    叶一诺就说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完完全全可以把咱们的路线当成一场追逐战。
    闲聊途中，两人依旧朝从林深处行进着。
    老挝的黑夜来的很早，从跳河到进入雨林，大概才过了四个小时不到，整个雨林都变得暗沉了下来，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蛙叫声，能明显感觉到周边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那些远远吊在叶一诺身后的丰沙里井察们并没有追寻到任何敌踪，虽说他们并不打算在夜晚彻底来临前继续搜索下去，但无奈上头有命令，只好带着手电筒往更深处走去。
    在当地普内族的人眼里，雨林的夜晚是不详的征兆，每年因为毒虫或者迷路死在丰沙里周边山区的人不在少数，当地就算有心出动救援队，也支撑不起那些庞大的费用。
    越贫穷的地方，人命就越不值钱，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真理。
    虽说随着这些年老挝正府的规划和教育普及，这种概念已经淡化了不少，但这个被大多数普内族人所占据的丰沙里省，却依旧保留着一些糟糠迷信。
    老挝不存在平级调任这种规定，负责进山搜索的警，察大多都是本地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搭上自己性命继续往深处走，所以这对于叶一诺二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简单的赌局而已。
    赌这些人会不会在明知道对方有枪的情况下摸黑扩大搜索范围。
    ……
    “啪”的一声，猴子突然狠狠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令叶一诺惊了一跳，下意识回头一看——
    这家伙正一脸嫌弃地将趴在自己脸颊上准备张嘴吸血的一条蚂蟥给打了下来。
    但随着那股血腥味散发而出，头顶忽的传来哗啦啦几声响，让猴子整个人都是一抖，对着空气谩骂了一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正前方便刚好掉下来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一团淡黑色的蚂蟥，足足有一个篮球那么大，相互裹在一起，掉在地上后便四散，密密麻麻令人作呕。
    叶一诺见状，连忙谨慎地将自己领口上的扣子拧紧，以免这些隐藏在树叶上的蚂蟥神出鬼没掉到自己身上。
    行进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距离那条河应该已经快十公里了。”叶一诺靠在树干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背包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轻声道，“如果他们真跟着搜到这里来，那就代表我之前的猜测全部都错了，但这个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猴子喘着粗气，低头一屁股坐在了草垛上，他看了一眼小腿前的血洞，见已然开始逐渐痊愈，便龇牙咧嘴道：“叶哥，今晚该不会要在这鬼地方睡吧？”
    “再往前走一公里，就能见到地形图上的山了。”叶一诺递上一块压缩饼干，沉吟道，“我们不能马上出去，至少还要再这里撑一个晚上，我刚才看过背包里的食物和水源，够了。”
    “怎么还要待一晚上？”
    猴子有些不解。
    “再傻的人，也知道在河岸边设防，着急出去不就是送死？”叶一诺道，“而且我得先绕一个大圈，从另外的地方进入丰沙里。”
    猴子又问：“你这一身衣服，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叶一诺道：“所以，你得当一回诱饵。”
    猴子诧异：“诱饵？”
    叶一诺抬起手，放在了脸颊两边：“看着——”
    嘶啦——
    一张精心制作后的黄色人皮被撕扯了下来，在这副面皮之下，一些用来当作骨骼填充物的材料稀里哗啦抖落一地，那张藏在粗糙外表之下的英俊面孔，彻底暴露在了猴子眼前。
    他张了张嘴，有些惶恐，又有些好奇，更有些疑惑。
    “认出来了？”
    叶一诺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僵硬。
    这种尤为复杂的易容方法，是张子伦压箱底的招数，当初二人在道观中相互坐立，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弄出了这么一个足以持续一个月的易容。
    但现在事出有因，只好提前破坏了。
    至于猴子的反应，其实也在他预料之中。
    “这年头，谁手里头没个能上网的手机啊。”猴子调整了一下睡姿，喃喃道，“真没想到居然是你，大名鼎鼎的‘民间神探’，干点什么不好，跟着一个贼偷渡来老挝？”
    叶一诺笑道：“希望你能给我保守秘密。”
    猴子吐了一口口水抹在手脖子上，说道：“你有什么秘密？到了丰沙里，还不一样是个逃犯了。”
    叶一诺道：“我在青榆市可不是个逃犯，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找个人而已。”
    猴子摇了摇头：“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我就问你，你想怎么骗过外面那些警察？”
    叶一诺理了理思绪，解释道：“我这张脸没人认识，这是一个护身符，当初跟你一起去瓦泼赌场的时候，我留意到街道上有好几家中国人开的小餐馆，起码能保证我在丰沙里安全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想走出这个雨林，你得配合我，老老实实去当诱饵，逮一名警察。”
    “然后呢？”猴子追问。
    “然后，我穿上那套警服想办法找到去万象的路子。”叶一诺平静道，“你就留着那个警察的命，如果我在二十四小时回不来的话，你拿他当人质，能跑多远跑多远。”
    “太冒险了。”猴子缩了缩身躯。
    “按我说的做就行，没别的法子。”叶一诺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说道，“等到明天晚上，那些警，察肯定会在人员不足的情况下试图扩大搜索范围，再加上雨林的潮湿程度，人体的疲惫度会成倍增加，机会只有一次，你干不干？”
    猴子沉默了几秒，干脆咬牙一横：“干，他妈的！反正早晚都得栽跟头，大不了就是被关进去，正好不愁吃喝！”